“用数字当名字?你们这里是监狱吗?”郝志奇怪地反问。
“按照你们地球人的概念,差不多吧,这里比你们所谓的监狱要严格得多。”那人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郝志接着一开始的话题问。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里一切都是信息公开的,你们与我们作战,所有的战争信息会分享给每一个人,当然,你们在这场战争中英勇的表现也包括在内,”他指了指路过的区域里许多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闪光的点说,“那就是终端下载处,我们在一个工作循环之后可以自由去那里下载星球信息,了解想知道的一切。”
“下载到……哪里?”王琰珂忽然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27883号指了指脑袋:“当然是下载到记忆库里啊,通过我们的外神经元系统,直接和电脑接驳就可以了!”
说着,他轻轻地从胳膊上拔起一根外生的“血管”,那根被从皮肤当中拔断了的血管竟然没出一点血,断开的端头微微收缩抽搐着,光点有节奏地闪亮。
“类似USB接口是吧?”王琰珂问道。
“嗯,算是吧!只不过,我这个身体比较老了,下载端口已经有些萎缩,神经传导也不是特别的灵敏了,不过我很幸运,作为你们的引领员,我能获得48个点的贡献值,或许下一次洗牌,我就能换个更强壮年轻的身体!”
换身体?郝志和王琰珂都吃了一惊,身体还有随便换的?
对方显然看出了他们俩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像你们地球人所说的那种共产主义一样,我们是更高级的社会形态,已经可以称之为共生主义,在这个社会形态中,我们共同分享的,不单是资源和食物,还包括对整个航母星球信息的知情权,甚至每个人的身体,都是集体财产。”
“连身体都是共同财产?”郝志不理解。
“我们作为个体,在母舰里的生存全都靠集体供给,工作随机分配,除了主持大局的元首和十长老是固定不换的之外,任何人都是流动的,这和你们人类的制度有点相似,区别在于你们工作,换取工资,然后吃饭生活,我们工作,换取的是‘贡献值’,每一个工作周期之后,我们会全部连接到主服务器上,由元首和十长老根据服务器内部记录的贡献值的高低顺序进行调整,贡献值大的人的意识,会分配到更健康和强壮的身体里,好象我吧,今天我在27883号的体内,下一次‘洗牌’之后,由于我的贡献值提高,我可能会被下载到24500号以前的某个躯体内,到那个时候,你们再遇到27883号,他就不认识你们喽……”
“那他不会下载今天你接待我们的这些记忆吗?”王琰珂问道。
“哦,那倒不会,我们共享信息,却不会共享记忆和意识,个人随意上传认知和意识对集体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被严格禁止,比如,某一个人想自杀,而他如果把这种危险的想法上传到服务器中,进入所有人的思想,甚至可能威胁到全舰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并且,即使不是这么危险的想法,单单是互相之间毫无障碍地沟通和交流,也会模糊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和界限,抹杀了个体的创造性和闪光点,整个血月文明的未来就岌岌可危了,打个比方,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块颜色鲜艳的橡皮泥,但是无限制地互相分享自己,会把大家混同成一块毫无特点的灰,一个人如果过多地下载别人的性格和意识,就会疯掉的,你能想象一个人的身体里同时兼具快乐和阴暗、老辣与幼稚、机智和迟钝、悲悯与乐观这些完全不同的性格吗?”
“那倒是……”郝志好象听懂了,倒是王琰珂,无边的求知欲让她有问不完的问题。
“那你们之中,贡献值最末的那个人,会如何呢?”
“最不努力工作的人啊,那是有可能掉入到濒临死亡的躯体中,甚至有可能会被强制转存。”
“强制转存?”王琰珂也迷糊了。
“类似你们人类的死亡吧,也就是意识不再有肉体可依附了,就只好暂时转存到星球的主服务器里,等待有多余的身体之后,才能重新下载到肉体里,毕竟,身体是有限的,而意识太多了,根本不够用的,只有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人才能活着,其他的全部都以硬盘形式活在电脑里,我没去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样,有人说像天堂,有人说,恐怖如地狱,总之,谁也不想成为最后一名,只好努力工作,一丝也不敢偷懒。”
“好冰冷的社会体制!”郝志心里一哆嗦,“好好干就活着,偷懒就去死……为了保证集体的高效运转,每个人都是一颗紧张的螺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知道,我们进化到现在,已经达到了意识不死的阶段,可是,旧有生命的意识不死,新生肉体自带新的意识,那么,势必会造成死去一个肉体,就多出一个意识无处存放的状态,那么,为了公平,就只有那些为社会做出最多贡献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肉体,否则,就会被当做社会垃圾,清理出去。在漆黑的宇宙深空航行,生存是头等大事,集体的生存才是个体生存的前提,所以,个体根本不重要了!”
“哦,你为什么跟我们解释得这么清楚?”郝志看着眼前,立方体已经开始降落,落入到无数个立方体组成巨大阵列当中,在这些立方体组成的建筑物前,耸立着一道黑色的金属大门,有十几米高,它缓缓地打开,里面透出柔和的白光来。
27883号带头走进那扇门,一边好象赶时间一样地回答:“就像你们地球上的导游,我今天的工作就是向你们解释这些,让你们先熟悉自己未来要生存的环境和规则,毕竟,你们已经投降血月,将来就是我们的一员嘛!”
郝志紧跟在他的后面走进那道大门,像走进漆黑空洞的电影院,眼前一片漆黑,但却能凭借角落和穹顶上依稀的微弱光线判断出这里空旷而宽敞,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终于还是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