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收拾一下行李吧此次南下，学子每人的行李不许超过二十斤上限，莫要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捡重要的东西带。去吧.”</p>
“嗯！”</p>
待虎头离开涵春堂，蔡婳颇为意外道：“你还真让她去呀？”</p>
猫儿却望着偎在玉侬身边的瀛儿道：“她又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了，她若有心跑出去，总有法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随你们一起去江南。我若强拦，她日后若过的不开心，怕是要偷偷怨恨我.”</p>
“你呀！”</p>
简单两字，却蕴含了不少内容，蔡婳也望向了自己的女儿，却道：“也好，若是不想做家人，便以君臣之法待她。”</p>
后宅是女人的朝堂，阿瑜、嘉柔进府时，多多少少都受过敲打蔡婳这意思，往后便不将虎头当做妹妹看待了。</p>
猫儿想说些什么，可一旁的玉侬却一脸好奇道：“蔡姐姐，你在说虎头么？她怎了？”</p>
蔡婳白眼一翻，“大人的事，你打听那么多作甚！”</p>
“.”玉侬瞬间嘟起了脸蛋，拉着瀛儿小声嘟囔道：“瀛儿都不黏你，果然是有原因的！”</p>
“你说甚？”</p>
“啊？奴奴说，瀛儿生的这般可爱，都赖贵妃姐姐养育的好.”</p>
两天时间一闪而过。</p>
此次包含了各行各业的南下人员，加上随行护卫，足有数千人。</p>
按礼制，贵妃出行，仅提领金拂尘、金提炉、金香盒、金盆、金碗、大小金瓶等日常用物的侍女便需仅百人。</p>
更不提御伞、凤旗，以及车辇、凤轿等物。</p>
蔡婳喜奢华，却知陈初最烦这等东西，一再缩减仪仗，甚至将应有的六驾马车变更为四驾，应有的八人抬凤轿和仪轿也没带。</p>
但即便这样，贵妃的四驾凤车，依旧是队伍中最舒服的所在。</p>
二十日清晨，各部在城南集合，准备出发。</p>
吴君如、周芷若分别在各自娘亲的唠叨中，又接下了一兜装满零食的包袱。</p>
众人各自的行李已统一收归一处运输，她们身上只背了一条装有换洗衣物的轻便包袱，好不容易打发了啰嗦的娘亲，两人不约而同去向了紧挨学生队伍的男学子队伍。</p>
或撒娇、或耍赖一番后，两人的包袱都背在了彭于言和吴宴祖身上。</p>
一同南下见世面的陈英毅，待送行家人离开后，主动走到司岚身前，两人羞答答推让一番，最终司岚的包袱也到了陈英毅肩膀上。</p>
仍留在原地的吴大嫂见儿子这般听周芷若的话，不由酸道：“兔狲！在家让他扫个地，不是腿疼就是腰酸，如今倒好，那周家丫头一声哥哥，便丢了魂，屁颠屁颠的背了人家的包袱！”</p>
旁边的彭二嫂也在人群眺望着自家儿子，闻声便道：“你家不亏，没看见我家言哥儿也帮阿如背了包袱么！”</p>
“嘿~”</p>
一说这个，吴大嫂也笑了起来，只道：“待他们回来，便给俩孩子完婚吧，这年纪，干柴烈火的.”</p>
逃户出身的妇人，一如既往说话没有一点避讳。</p>
如今彭二嫂和吴大嫂也算蔡州城内数得着的贵妇了，身边自是围了些别家夫人，闻言有人附和两家孩子郎才女貌，也有人偷偷撇过脸，向相熟的夫人歪了歪嘴角，以示对这两位口无遮拦贵妇的不齿。</p>
队伍中，吴君如和周芷若没了包袱，一身轻松的回到女子队伍中，却见虎头孤零零站在队伍前方。</p>
两人不由凑上前，奇怪道：“咦，贵妃娘娘没派人请你去凤车里么？我俩还想借你的光，一同乘车呢”</p>
虎头牵强一笑，言不由衷道：“一同走走路，也蛮好的呀。”</p>
“一千多里地呢！走两日小腿都要肿起来”</p>
吴君如说罢，虎头却赌气一般道：“旁人走的，我们为何走不得！”</p>
两人听出虎头带了点情绪，周芷若便主动岔开话题道：“相宜，皇后娘娘没来送你么？”</p>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同样是虎头不开心的另一个原因。</p>
以前，就连虎头参加学堂的春游，阿姐都要亲自给她准备好点心、送她出门的。</p>
可这回.今早辞行，阿姐只交待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完了。</p>
自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今日这落差，怎会让她不难过。</p>
虎头索性不说话了，吴、周两人察觉有异，对视一眼也不再吭声。</p>
辰时三刻。</p>
即将出发，学子队伍已在护卫的吆喝下开始整队，却见寒露急匆匆赶来，好不容易打听到虎头所在的位置，跑上前，将一个包袱塞进了前者怀中。</p>
不待虎头相问，寒露便喘着粗气道：“自从小赵娘子十八日说了要去江南，娘娘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亲手做了两套贴身衣裤.”</p>
虎头一听，眼泪便流了下来，抱着包袱喃喃道：“寒露姐姐，阿姐今早为甚不亲自给我呀？”</p>
寒露见状，忙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泪，柔声道：“我也不晓得，但在娘娘心里，相宜不比任何人轻”</p>
寒露能瞧出，姐妹俩好像有点问题，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清楚。</p>
辰时中，蜿蜒数里的南下队伍徐徐出发。</p>
六月二十五，晨间一场骤雨，洗净了临安城。</p>
陈初站在皇城凤山楼之上，手里拿着一封刚刚从蔡州加急送来的书信，来自猫儿的亲笔信。</p>
此信无关公务，是家中私事</p>
“陛下，陈大人来了。”</p>
小乙忽然来报，陈初将书信收入怀中，“请陈大人来这儿吧。”</p>
不多时，随军南下的陈景安上了凤山楼，此处是临安高点，往西南看，是临安街景。</p>
往东北看，则是大周后宫所在。</p>
陈景安上来后，先朝陈初一礼，随后往东北方向看了一眼，只道：“陛下，南朝皇后妃嫔打算如何安置？”</p>
“待柴圆仪到了，便请皇后妃嫔移出宫外吧，由她出面，要体面一些。”</p>
周帝南窜时，将整个后宫都留在了临安.虽他早在多年前已不能人事，但为了掩人耳目，这些年纳妃嫔入宫却没有停止。</p>
能挑进宫里的女人，要么貌美，要么出身官宦。</p>
陈景安曾担心陈初会像当年进占金国南京之时那般，占了周帝后宫.这种心情，陈景安理解。</p>
征服一国，后宫皆是战利品.当年陛下年轻气盛，那般做不算稀奇。</p>
但那时的柴圆仪没有任何依仗，可如今的周国后宫，本就是周帝平衡各方势力的大本营，哪个女人背后没个跟脚？</p>
陈景安不免担心由此生出些麻烦。</p>
但令他意外的是，陈初从进皇城至今，便命长子封锁了宫苑，每日定时送进去吃喝穿用，他自己却始终未踏进后宫一步，和宫娥们见都没见过，更别提临幸妃嫔了。</p>
微微躬着身子的陈景安不由抬眼悄悄打量了陈初一眼.眼前人君，如今颌下已续起了短须，正值壮年的面容俊朗依旧，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威严和坚毅。</p>
陈景安不由想起了当年在桐山与陛下初见之时的模样.那时，陛下性子更跳脱，爱说笑，爱美食，爱美色，爱用险.</p>
十余年光阴，弹指而过如今大业已成，自己也老了。</p>
陈景安感慨之余，心下忽然冒出一个不太合适的评价陛下，也长大了。</p>
收拾了繁乱思绪，陈景安忽道：“陛下，微臣听说，此次贵妃南下，带了许多青年学子。”</p>
“对。”</p>
“微臣觉着此事不妥。”</p>
“先生只管说。”</p>
“江南世族，势力远迈中原青年学子虽未受过官场污染，但他们却同样缺乏经验，若仅凭一腔热血，难免会出纰漏.世家手段，强硬起来可掀起民变，若温柔起来，能哄着旁人饮下那穿肠毒药.对学子而言，恐有揠苗助长之嫌.”</p>
截止昨日最先战报，蒋怀熊部即将完成对荆湖军的整编，不日便可挥师西南，进抵成都府路。</p>
韩世忠、辛弃疾两部已进占江南路、两浙路大部，周帝率秦会之张奎同江南崔家、浙东虔家裹挟乱民三万余，已退至江南西路同福建路交界的会昌、武平一带的山区。</p>
而今大楚新占之地，几乎仍由周国旧官把持.他们只需在楚军抵达前，将周旗换作楚旗，摇身一变就加入了楚国体系。</p>
陈初之所以默许此事，一来，是为了减少抵抗烈度，二来，便是他手里没那么多可用之人，这才有了大批学子南下。</p>
“先生说的，朕也想过。”</p>
陈初望着雨后临安，缓缓道：“官场亦如战场，我们这代人打完了战场上的仗，现在轮到他们去打官场上的仗了不经世事永天真，不经挫折难成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征战，闯过了这一回，他们才算真正的长大成人。”(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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