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送他回去</p>
腊月二十九。</p>
辰时。</p>
天刚蒙蒙亮，陈初率都监曹小健、靖安军指挥使朱达以及属下将领进入武卫军大营。</p>
营地内，青烟屡屡，惊魂未定的军士在烧焦的粮草中翻找尚能食用的粮食。</p>
因不愿受制于陈初，武卫军此次开拔自带了军粮，后半夜匪人冲营，伤亡倒不重，但粮草基本被焚。</p>
营地正中，衣冠不整的寇世忠被燎掉了半边胡须，坐在一截木桩上，面目阴鸷，对陈初等人的到来恍若未觉。</p>
“寇将军？”曹小健上前，温声搭话。</p>
寇世忠却只冷冰冰瞟了对方一眼，继续看向地面，一言不发。</p>
曹小健有些尴尬。</p>
陈初身旁的毛蛋见这货如此拿大，不依了，“武卫军指挥使寇世忠，见我家大人为何不行礼！”</p>
寇世忠尚未出声，身后的瑞字营虞侯巩瑞却呵斥道：“哪里来的小杂毛，也敢对寇大人高声！”</p>
“嘿嘿，你他娘又是哪里来的小杂毛？”</p>
杨大郎露出了标志性的贱笑，上前半步。</p>
嗯，巩瑞是营正虞侯，骂毛蛋这名大头兵没甚问题，那杨大郎身为一军指挥使，骂你一个虞侯自然也名正言顺。</p>
依旧坐在木桩上的寇世忠，这才斜眼打量了陈初几人，意味难明道：“陈都统，这帮匪人来的好生奇怪。不但在我营中来去自如，且对我营寨布置一清二楚！冲营后径直烧了我粮草，甚至一度尝试冲击我中军营帐想来，是欲要某这颗项上人头啊。”</p>
“这帮匪人的确不可小觑。”陈初背负双手，回头看了眼莽莽五峰山，深以为然。</p>
“呵呵，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他们是如何知晓我军中粮草囤于何处，如何知晓我指挥使营帐的？”</p>
寇世忠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陈初道。</p>
“寇指挥使，你是何意？”陈初居高临下看向寇世忠。</p>
“呵呵，某的意思是说，咱这蔡州留守司内，只怕有人与匪人勾连！”</p>
寇世忠话音刚落，却听杨大郎哈哈大笑，接着张口便道：“寇大人，听说伱也是从军二十年的老军伍了。这外出作战扎营，一不竖栅立营、二不派游哨警戒，被匪人打了不知反思自省，却来往旁人身上泼污水！二十年老军伍？呸！当到狗身上了？”</p>
“黄口小儿，你想死！”</p>
寇世忠登时大怒。</p>
杨大郎虽与他平级，但在寇世忠眼里这帮刚入军伍的泥腿子，不过是群运气好的幸进之徒。</p>
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p>
眼见寇世忠豁然起身，宝字营虞侯宋宝和福字营虞侯杜多福以隐蔽眼神对视一眼，各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p>
倒是巩瑞上前了一步。</p>
但瑞字营甲队都头江树全却比巩瑞还要愤怒，竟抽出雁翎刀直直指向了杨大郎，“兀那黑厮！再敢辱骂我家大人，老子剁了你！”</p>
“莫乱来！莫乱来，快把刀收了！”</p>
眼看有火并架势，曹小健大急。</p>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都是袍泽，消消气，都消消气”</p>
圆滚滚的朱达笑容可掬的劝说道，不住给寇世忠使眼色。</p>
陈初毕竟是上官，在场又有这么多双眼睛，寇世忠自然不敢乱来，先以赞许眼神看了看持刀立于前的江树全，这才低沉道：“江都头，这是作甚！快把刀收了！”</p>
江树全闻言，恶狠狠瞪了杨大郎一眼，还刀入鞘，回身走至巩瑞身后。</p>
话不投机，陈初随即率镇淮军将士回营。</p>
曹小健见武卫军这边军汉，一个个没甚好脸色，也不敢多待，急忙跟着回返。</p>
倒是朱达停留了一会儿。</p>
“哎！寇老兄，和气生财嘛！本来粮草被匪人所毁，你自可找都统大人借调一批好解燃眉之急，你却偏要恼他，这下可好.”</p>
朱达替寇世忠扼腕叹息。</p>
“你他娘少在老子面前装好人！肏，没粮了老子大不了退回真阳县武卫军大营，这匪，老子不剿了！”</p>
“咦！老兄可不敢啊！此次军令乃是河南道经略安抚使张大人亲下，老兄现下已与都统大人水火不容，若再恶了张大人，你这指挥使还坐的稳么！”</p>
朱达苦口婆心</p>
“贼鸟！”寇世忠叫骂一声，却觉得朱达说的有道理。</p>
张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p>
当日。</p>
寇世忠驱赶士气低落的武卫军士卒重新立营，有了昨夜教训，这次营寨扎的颇为牢固。</p>
阻马沟、鹿柴、木栅样样不缺。</p>
直把行军营寨当成了大本营来布置，寇世忠想清楚了，接下来让他进山剿匪是不可能剿的，他就待在大营不出，那陈小儿又能怎样。</p>
酉时。</p>
崭新营寨建成，又劳碌了一天的军士累瘫一片。</p>
大过年的，忽然被拉来剿匪，本就心有怨气。</p>
昨日，先是一天高强度行军，抵达五峰山山脚后夜里又遇匪人袭营。</p>
惊慌一夜，天亮后，却再次被驱赶着干起了重活.</p>
一桩桩一件件累积下来，终于有人在吃晚饭时爆发了。</p>
因粮食被焚，今晚每人只分到浅浅一勺掺杂了黑灰的面汤。</p>
别说吃饱，连暖暖身子的功效都达不到。</p>
宝字营一伍又冷又累又饿的军士，当即摔了碗，寻上粮曹官卢仁理论。</p>
那卢仁仗着姐姐是寇世忠的姨娘，在军中跋扈已久，眼中哪里有这帮臭厮杀汉。</p>
便照着以往习惯，像前几日抽刘四两那般拿鞭子抽了几人一顿。</p>
但几日来军士的怨气已积累到了临界点，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他娘的’，众人一哄而上</p>
酉时二刻。</p>
鼻青脸肿的卢仁跪在中军大帐中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姐夫！那群杀才还冲进火头军库房中抢走了给您准备的炙鹿肉！他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还在我屁股上抽了七鞭！他们哪里是抽我的屁股啊，明明是在抽姐夫的脸！严惩，一定得严惩这帮杀才！”</p>
寇世忠面色阴沉，挥手道：“来人，把这伍军士都给老子砍了！”</p>
一旁的宋宝急忙道：“大人，念在兄弟们是初犯，还请留他几人一条性命啊！”</p>
寇世忠看向宋宝，语气柔和了一些，“兄弟，如今咱军中缺粮，若不用重典，必有人效仿啊！你莫心疼，待回了大营，我再补你一伍军士！”</p>
“大人！”</p>
“莫说了，我意已决！”</p>
寇世忠说罢，看向了卢仁，道：“去吧，你去监督行刑。”</p>
“是！”</p>
卢仁肿成猪头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笑容。</p>
宋宝脸色几经变幻，最终转身走出了大营。</p>
巩瑞有些担心的看着宋宝带气的背影，低声道：“大人，斩宋虞侯一伍军士，只怕会让他心生不满啊。”</p>
“无妨，我都说了回去补他一伍军士，大不了再拨给他一什吃空饷员额就是了。”</p>
“如此甚好。”巩瑞叹了口气，道：“今次当真出师不利，匪人的毛还没摸着，便折了几十名弟兄。”</p>
“人还不多的是？待咱们回去了，想要多少丁壮抓不来？眼下紧要的是如何解决粮草问题。”</p>
“大人可是有了计较？”</p>
“嗯，明日你带人去周边村镇找百姓借些粮。”</p>
“好！”</p>
巩瑞兴奋道。</p>
既然要出去‘借’粮，那顺便借点钱财，借借别人妻女，很合理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