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松的痛点被触及，立刻反击：“没错，就是这样的。爹你也知道在京城里，他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安排个七品的职位，让我能在京城立足。</p>
我也说过，我可以帮助他，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计较？</p>
做不到又何必给我希望，让我如此失望？我为何不能利用他来做一些事情？</p>
为何不能借助他的势力多做一些事？</p>
为何不能捞点银两，让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些？</p>
为何我们家就不能借他之力，向上攀爬一些？</p>
你为何还要在这个小钱塘县做个同知？</p>
你以前也是有能力的，为何在岭南的这些年，你的锐气都被消磨殆尽了？</p>
你真的不再是那个胸怀壮志的父亲了。”</p>
夏德润冷笑一声：“胸怀壮志，还有何壮志可言？”</p>
在岭南的那几年，早已磨平了他的傲骨。</p>
他清楚官场的规则，只要有丝毫牵扯，就可能毁掉一生的努力。</p>
所以他对待陈寒也是这般态度。</p>
他绝不会把陈寒当作自己的靠山。</p>
如今他明白了，靠山山会倒，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p>
“儿子，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事。你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好好读书几年，争取考上举人。</p>
再找机会进京赶考，取得功名，将来或许有机会做官。</p>
虽然父亲不能给你铺太多路，但在钱塘县，你还能有所作为。</p>
我们就实际一点，当不了京官，当个县官难道不行吗？</p>
同样能名垂青史，同样能光宗耀祖，何必这山望着那山高？</p>
你的能力如何，难道我会不清楚？</p>
你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去了京城，不但帮不了陈寒，反而可能被他的对手一举消灭。</p>
这个夏松也是个性情中人，对于父亲如此贬低自己，他无法忍受。这反而激发了他对陈寒更深的怨恨。</p>
凭什么你那么有能力，显得我如此无能？</p>
你是我妹夫，却不帮我，</p>
那为何要对你恭敬？</p>
为何不利用你的声望来助我获取更多好处？</p>
于是，他更加听不进父亲的劝诫，反而对父亲的教导充满怨恨。</p>
“我现在就这样了，反正大家都尊重我，我不管了。</p>
你不乐意利用这层关系，我乐意，他们给我就收下。</p>
我不在乎会给陈寒带来多少麻烦。</p>
反正他对我失信，我就要报复。</p>
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否则你就看着吧，我会干出一番大事来。</p>
利用谁的名声都一样，</p>
靠你这棵大树做事是事业，</p>
靠他也是事业，你不用，我就用。”</p>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p>
夏德润听到这番胡言乱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p>
他只好下令：“从今以后，谁也不能放他出去，谁放他就打断谁的腿。”</p>
管家和仆人们都噤若寒蝉，他们全都听见了父子俩的对话，也知道这事执行起来困难重重。毕竟这位少爷已被禁足多次，但仗着夫人的宠爱，他总能溜出去，没人能拦得住。</p>
……</p>
杭州府衙门。</p>
后堂里，那位刚送夏松回家的年轻人匆匆忙忙，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内堂找知府大人。</p>
杭州知府大约四十来岁，下巴留着修剪得宜的山羊胡，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文雅的气质和风度，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p>
此刻，他正借着烛光批注《论语》，字斟句酌。</p>
……</p>
府尹把《论语》小心放入身边的紫檀木盒中，随后摆放在身后的古董架上。脚步声响起，年轻人随即进入。他果然是府尹的外甥，一进门便大笑道：“舅舅您的算计真准，那小子真是个空壳，一开口就是吹牛，说什么陈寒还跪着请他做官，真是荒谬至极。您让我和这种人打交道，简直是在贬低我。怎么说我也算是杭州四公子之一，您给我安排这样的差事，实在让人心烦。”</p>
府尹微微一笑，示意人给他倒茶：“先喝茶，说说这夏松最近又干了些什么。”年轻人饮完茶，放下茶碗，才开口：“舅舅您不知道，这家伙真是五毒俱全。上赌坊赌博，下青楼寻欢，哪像个在岭南待过的，倒像刚从牢里出来。估计是牢里的蚊子都是公的，出来后就加倍补偿自己。如果不是我手头银两有限，他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出门。”</p>
府尹闻言问：“今天又花了多少？”“花了多少？舅舅您得报销啊！”年轻人拿出夏松消费的账单。“这小子，讲究得很，从早茶开始，非得丰盛，荤素搭配，还得配上杭州最好的点心。喝早茶时，还要请艺人弹唱助兴。早茶过后，又要去西湖边品茶。午后又要在西湖畔最好的庄园用餐，如此这般，一天到晚没消停过。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从野人山下来的，反正看见什么就吃什么，好坏不论，专挑贵的来。我今天在他身上至少花了五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一两银子够过半年，他一天就花这么多，舅舅，我这点银子可不经花啊。”</p>
江南沿海地带，因走私猖獗，加上宝钞贬值迅速，大家都不再使用。官方虽然明令禁止金银交易，但私下里，人们更乐意接受白银。因为走私犯常将货物运往倭奴国，那里白银丰富，所以交易中积累的大量白银流入江南。江南地区暗地里普遍使用白银。虽然上有禁令，但下面的人还是照用不误。五十两白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见这家伙花钱的速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