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穿着整齐的甲胄,上面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他半跪下来,对任惟寒伸出手,手心放着一只雕刻着花纹的银镯。</p>
在云肥送任惟寒来山洞时,他故意丢到草丛中的银镯。</p>
“果然如您所料,那畜生看见这只银镯就不再攻击我们。”</p>
任惟寒侧过头,看着外头的士兵,他们就是靠着这只东若给他的婚镯,安全地穿过了后山的树林。</p>
他伸手接过干干净净的银镯,却没有再戴上:“那只……熊呢?”</p>
他配不上这只镯子了,他想。</p>
“带伤逃走了,我们急着来接您,就没有追赶。”士兵恭恭敬敬地回答。</p>
“好。”任惟寒慢慢站起身,那士兵下意识地撩起藤蔓,一手扶着他:“高大人已在山寨之中清点夏小将军杀的匪头。”</p>
看来那边的战事已经落幕,从今往后,世上不会再有斩虬寨。</p>
将任惟寒扶出山洞以后,士兵看着山洞里的那些寨民,迟疑地问道:“这便是殿下在信中所说,您救下的寨民吗?”</p>
“信?”任惟寒只疑惑了一瞬,他看见寨民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身上,随即含笑回答:“对,他们便是……信中所说的清清白白的寨民。”</p>
东若的所作所为,皆因有利可图。</p>
就像她留下任惟寒,便是为了让任惟寒庇护余下的寨民,她要将余下这些寨民的身份清洗得干干净净。</p>
什么匪徒?他们一群妇孺老幼怎么会是匪徒呢?他们只是被斩虬恶匪掳上山的百姓罢了。</p>
她教了寨民如此多贴心的话,只因善良是任惟寒显而易见的弱点,她知道,哪些言语会让他动容。</p>
留下任惟寒,便是将他作为这些寨民的保证。</p>
任惟寒的善良也好、亏欠也罢,连带他的爱情,都不过是东若的棋子。</p>
寨民被一个一个叫出来,由官兵带着,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山寨。</p>
任惟寒走在树林之中,天上因为燃烧形成的黑云还未散去,他的面色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苍白而又黯淡。</p>
后山树林里还有零零散散的残缺的尸体,似乎是遭受了野兽的袭击</p>
士兵担忧地时刻关注着任惟寒,恐他吓到,但任惟寒恍惚着,连恐惧都一并失去。</p>
甚至连东若的爱……任惟寒盘算着过去的一点一滴,只觉得荒诞。</p>
她的爱里面,又掺有几分真假。</p>
任惟寒原以为是自己蓄意勾引,得了东若的欢喜,没想到最后不过是,他落入了东若的爱情陷阱。</p>
也许是因为失血,也许是因为今日的挣扎,疲惫如潮水一般涌上来,他好像置身于绝望的深海。</p>
“殿下,您受伤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穿着官服的人听见禀报,随即迎了上来,焦急地询问。</p>
“我……本宫无事,让高大人担心了。”任惟寒勉力勾起一个谦和的笑容:“这次剿匪,还多亏高大人鼎力相助,才让本宫得以安全脱身。”</p>
从自由走进牢笼,这才是他的归宿。</p>
是他迷惘了,他本就该生活在欺骗与虚假之中,他不该去信的……不该的……</p>
“哪里,若非殿下您送来的消息,我们如何得知山寨之中发生了变动,才能趁机攻打。”高大人是这场战事的督军,但生得相貌堂堂,倒不输给那些将军。</p>
他对任惟寒多有看护,之前夏唐能来斩虬寨帮任惟寒,也多亏了高大人的帮助。</p>
“我送的吗……”任惟寒低声道,只觉得莫大的讽刺。</p>
山寨权利变更的时候,乌鸟被杀,任惟寒也没了理由去后山,那些字条,倒是不知何时出自他手。</p>
当然,此时此刻,他须得认下,因为他爱啊,他的爱情,是那个人手中最大的筹码,就算明知……</p>
他也得认下。</p>
“高大人,殿下,”这时,先前那个副将走了过来:“那些贼匪狗急跳墙,把粮食、武器都烧了,我去看了仓库。”</p>
“殿下说的那些名册还余下一些。”</p>
一摞烧黄的名册被送上来,任惟寒翻开一看,都是自己的字迹:“这些是之前被掳上山的壮丁的身份,还请这位将军核实后,将余下的人送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