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十月初十，四川省保宁府南江县</p>

光雾山大寨</p>

十几年前，曾大成本是嘉陵江上的一个纤夫，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靠力气吃饭却挣不来一日三餐。</p>

他年轻气盛，好勇斗狠，因为打架斗殴伤了人命，便索性纠集了一帮弟兄，遁入山林，干起了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p>

光雾山森林茂密，奇峰怪石林立，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历朝历代都有土匪在此立寨，占山为王。</p>

曾大成一伙人发现此地以后，便将山上的一些废弃建筑进行了修缮和扩建，此后十年的时间，逐渐发展成为南江县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势力。</p>

顾灵兮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出了居住的小院，向东百余丈，缓步来到悬崖边上。</p>

因为害怕有人不小心失足坠崖，所以这里堆放了不少圆木。</p>

顾灵兮找了一根干净些的树干坐下，静静地望着远方。</p>

此时太阳西斜，阳光很是柔和。</p>

远处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正是观赏红叶的最佳时节。</p>

“唉……</p>

小江，</p>

你说，娘可怎么办呢？”</p>

顾灵兮轻叹一声，问她怀中的儿子。</p>

山寨中静悄悄的，男人们都下山去打仗了。</p>

由于森林过于茂密，此时坐在山顶上，完全看不到山脚下的情形，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声呐喊或者叫骂隐约传来。</p>

想当初，她刚刚被掳到山上时，也曾想过自杀，但一来土匪看管甚严，二来不久之后，她就怀了孕。</p>

自从为曾大成生下儿子以后，她便正式成为山寨大当家曾大成的压寨夫人。</p>

她自幼乃是家中独女，父母的掌上明珠，不但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个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的娘子？</p>

这次过来攻打山寨的官军，据说是父亲请来的巴州卫人马。</p>

顾灵兮茫然望着远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p>

盼着山寨获胜，打退官军，自然是不好，因为父亲就在山下，难免死于战火。</p>

她也不能盼着官军获胜，剿灭了山寨， 自己便也失了生路。</p>

她心里明白，此生再也无颜面对父母，只不过自己没有勇气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从悬崖上跳下去而已。</p>

曾小江站在娘的大腿上，一下一下地努力往上跳，张圆了嘴，呵呵地笑。</p>

他不明白，山上这么好的风景，娘为什么似乎不太高兴？</p>

还有两颗眼泪从她的双眼缓缓滑落。</p>

小男孩伸出小手，抹去母亲的泪水。</p>

远处，曾大成提着一柄钢刀，向着这边走来。</p>

隔着几丈远他就埋怨道：</p>

“娘子，咋又把娃儿抱出来了？</p>

小心受了风。“</p>

他把钢刀扔给身后的喽啰，伸手抱过儿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看着他的眼睛道：</p>

“娃儿乖，</p>

快叫爹。“</p>

顾灵兮起身去抢：</p>

“快给我，你身上有血腥气，</p>

别吓住孩子。”</p>

曾大成笑道：</p>

“哪有血腥气？</p>

打仗还在山脚，远得很呢。“</p>

说完，他抱着儿子，一家三口往回走。</p>

顾灵兮问：</p>

“当家的，战况究竟如何？</p>

山寨何时可以转危为安？”</p>

曾大成把曾小江举起来，跨坐在自己脖子上，边走边道：</p>

“料也无妨，</p>

只是伤亡大了些。</p>

若是再打十天半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