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颠道:“这个杨逍,这几年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慷慨,说上一句人话。”言语之中,对明教总坛这一次的开明,也是甚为惊讶。
一边韦一笑道:“他只是不许我们攻打汉人,对蒙元却也是极为忌惮,这等迂腐之为,不要也罢。”
齐御风听了几人消息,便与众将官商议,说自己要前去拜见波巴拉杰大师。
众将官听了吐蕃居然愿意投降,都皆惊讶无比,当即连连点头。
杨渊海道:“你以一方雄主之名,远去吐蕃,只怕有变,须得多带兵马才是。”
齐御风摇头道:“眼下入冬,大伙就要对永昌用兵,还是留些兵马为好,我只一人一剑,便是打不过,也能逃得脱。”
一边田再镖也对他安危甚为担心,但齐御风质疑不肯,却也无法劝阻,当即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便现在把那永昌打下来。一可立威,向吐蕃展示兵力。二能一劳永逸,灭了这个疥癣之患。”
齐御风微微一怔,问道:“眼下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杨渊海微微笑道:“永昌弹丸小城,兵少将寡,不过三五日,便可平定。”
齐御风一听打仗,不禁眉飞色舞,点头道:“如此甚好。这一次咱们一起去,等打完了这仗,我再去见那个吐蕃和尚,和他讨价还价。”
这永昌路地处河西走廊东段,祁连山北麓,阿拉善台地南缘。南与武威相靠,南与肃南相接。西南与青海搭界,西与山丹、民乐接壤,西北阿拉善右旗毗邻,却是也是一兵家必争之地,齐御风等人占据武威之后,无论左冲右突。其第一要务,都是将这处退路拿下。
这永昌路历史悠久,文化源远流长,商周时期,为西戎牧地。春秋战国至秦,月氏族驻牧于此;汉初。属匈奴休屠王辖地。从西汉武帝起,先后置鸾鸟、番和、骊酐、显美、焉支等郡县,历经兴衰更替,凡千余年。到了元朝一代,在此地设了永昌路,乃是蒙元的聚集之所。
当即齐御风也不歇息,诸将聚合,便招来几名兵卒,详详细细将永昌城内城外的虚实讲个透彻。
齐御风属下,颇有在永昌多年久住之人,平时走街串巷,三街六市、兵马驻防,十分熟悉。虽不识文字,难得手脚轻便,这几人请来纸笔,绘成图案,送上齐御风等人观看。
齐御风听到众人说明,想了半晌,问道:“这永昌城内,驻兵不过五千,这消息准确么?”
一名兵卒上前道:“小人同里的亲眷,便在永昌驻军之外,与那些官军颇为熟悉,席间常听他们谈论军务,此言应该不假。”
齐御风点了点头,又道:“那这郡守兵法如何?”
一边田再镖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道:“那永昌的达鲁花赤是个色目人,不通汉文,素不管事。总管倒是个汉人老爷,十分精干聪慧。”
齐御风皱皱眉头,郡守能干,需得小心从事。众人各自歇去后,他辗转不能眠。夜阑人静,地虫啾啾。天依然黑沉沉的,云层很厚。这是他占据一地之后,单独从事的第一件大事。众兵将都很支持,但更让他感到沉重压力。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他警觉地回望,见是彭莹玉。
“睡不着?”
“彭大师,事关重大,这许多人的性命都在咱们手上。一着错,全盘错,不能不仔细计较。”齐御风给彭莹玉让了点位置,两人坐在火炉之旁。
彭莹玉坐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齐御风观风看夜。
夜渐逝去,微微明亮。浓厚黑云压顶欲摧,远处站岗哨兵,手中长枪红缨随冷风飘动,连同身侧骏马,被晨光剪影成一个阳刚、坚强的形象。
彭莹玉站起身,拍了拍齐御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觉得自己是对的,尽了力去做了,无论成败,无须后悔。”说完了,爆句粗口,“人死逑朝天,你只管去做,无须多想。”
这和他平时形象大不一样,齐御风莞尔一笑,风虽冷,心很热。
第二日,齐御风指派分令,命杜百八为前锋游骑,杨渊海守城,田再镖为主将,有条不紊,径投永昌。
元朝的地方行政规划,行省之下,为路府州县四等。永昌府,乃是永昌路治所在地,先前那兵卒所讲的达鲁花赤、总管等官员,便俱为永平路长官。
一行人走小路,远城廓。晓夜行军,碰上两三股匪军。齐御风当仁不让,当即一一歼灭,剥了衣裳,留待后用。行军闲暇,齐御风与田再镖两人反复推演,一再计算。务求做到一击而中,万无一失。
元朝此时国力不兴,在长城内外,还布有重兵,但是这西北之地,却已经鞭长莫及,当地的长官便如同土皇帝一般,作威作福,凌辱百姓,是以永昌、武威颇为近便,武威发放耕牛,种子,建立房舍,纳税轻微,这大半年里,永昌的百姓已经逃入了武威不少,那永昌守军怯懦。却不敢上前追袭。
齐御风引着五千精兵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这永昌并不甚大,与武威城相差甚远,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此时早已关了城门,西凉军一路潜行,半个人影也没碰着,齐御风向西望去,但见苍茫夜色中。远山如线,连绵起伏。
田再镖将军马停在十几里开外的一处荒野林中,下令不得生火做饭,人马衔枚,禁止交谈。
从林中,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永昌府高耸巍峨的城墙,灯火点点。城中居民还未曾安睡。
齐御风换过一身元兵衣衫,唤来几名相熟的军士,笑道:“现在永昌城门已关,你们陪我前去叫门,如何?”
那些军士看着齐御风轻松自如,一点都不紧张。疑问在心,没问出口,但知道他武功高强,平日也指点不少,当即道:“咱们跟从王爷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御风摇头道:“用不着赴汤蹈火。带上重弩便是。”
当即几名兵卒换上元军衣衫,打了一面元兵的旗帜,便要前往。
田再镖看着齐御风行事,胆大妄为,又吩咐道:“此番进城,须得万事小心。一切以王爷为首。事成之后,引火为号,得失成败,在此一举。”
齐御风大大咧咧的笑道:“此等事,早做得顺手。你安心等好儿吧。”
送走齐御风等人,田再镖觉得这片树林不是适合的隐蔽场所。遣探马,寻找更好的地方,顺便摸清楚周围地形。永昌城外二十里有座小山,不高,林木不多。胜在山下临水,周遭没什么人迹。听了探马回报,田再镖当即带人,夜行上山。
上得山来,先选块背风地方拾掇干净,理出个遮蔽之所,让疲惫不堪的士卒安歇。接着差遣游骑,布置岗哨。最后才分出区域,给各部按扎。以及分放干粮、派人取水。
这一天风尘仆仆,众兵将戎马跋涉,都憔悴许多,当即坐在林中歇息,都安心下来,口中吃着冷食。
夜色渐深,帐篷外众军军令之下,安静无声。山下溪水细细碎碎的流动声,伴着风,田再镖看着永昌城墙方向,一言不发。
他此时得五散人和齐御风等人照顾,武功一日千里,远远胜过先前十倍,而且齐御风等人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他来说,能带兵抗击鞑虏,又能学得绝世武功,可谓得偿人生所愿。
眼下西凉得平、吐蕃在望,凭借他的武功人望,只要齐御风夺得江山,就算封侯封爵也是易如反掌。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不能将他盖世无双的剑法尽数学来,当个逍遥自在的武林高手。
他想了半天,摇了摇脑袋,驱除那些不快,看着天边没有一点光亮,随着约定的时候越来越近,压力也越来越重,不由得复而担心起齐御风的安全来。
此时紧张的,不止他一个,齐御风等人临近城门,小心翼翼,一直到了一处偏僻的墙头之上,才安下心来,众人看到齐御风沉默寡言,冷静异常,不由得心中很是羡慕。
齐御风知道不能把自己的不安显露出来。名义上,他目前是凉州的最高长官。他的不安,只会动摇军心。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轻松自在,不时的打趣一番。
近处看,永昌城墙显然最近才增高增厚,扩建了一番,新鲜的土质同老城墙截然不同,分成两种颜色。城外有河,绕城而过,不深,人工加得很宽。城楼上,一面大旗高挂垂落,风里缓缓卷动。满座城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伏在城外两三里,齐御风那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城门。
寒气薄人,几个火把在城墙上时隐时现,经过了西门,渐渐走远。是巡夜的守卒。
他带了几十个兵卒,一声不出地和坐骑一起半蹲地上,偶有马匹轻声地喷气,立刻被其主人轻声安抚。
月上正中,子时。
齐御风身上的汗都出来了,他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松开,又握紧。一边士卒就在他的身边,没说话,帮他挡风。
子时过了一刻,城门黑黝黝的,依然无声。
他抬头看了看密集天空的乌云,点点头,轻声道:“是时候了,放箭。”
他猛然向前一跃,如一只大鸟一般飞跃起二丈多高,身后神箭手搭弓射箭,一箭刺入城墙缝隙之中,齐御风一手攀援在箭上,奋力一跃,又登高了一丈有余。
那强弩所射出的弓箭接连而上,都密密排在齐御风头上,齐御风借力不断攀援,不一刻,便登上了墙头。
他纵身一跃,踏在了城墙之上,猛然觉察身后一人轻微的脚步之声,当即敛入阴影之中,不动声色。
那一名士卒,手里提着火把,晃晃悠悠的从面前而过,口中似乎正在喃喃咒骂着什么,齐御风抬手一劈,一招绵掌使出,无声无息,便已经将他击毙。
继而齐御风抬腿一踢,将他踢入了角落之中,手中一握,抬起火把,戴上了那人的帽子,便沿着城墙上的路途,模仿着那人走路的姿态,接着向前走去。
这永昌共有两道城门,都有大批兵卒把守,易守难攻,各处都有瞭望塔遥相呼应,若非如此,定然势必被人看破了行藏。
他抬步走到城门之上,看城墙上众人,都哆嗦着身子,围在城楼之中烤火,个别人手中握着兵刃,躲在角落中睡得正香。
齐御风走到人群之中,那群人丝毫不以为意,哈欠一声,也不理人,齐御风深吸一口气,闭眼稍微敛定了心神,陡然出手,一道光华闪过,瞬息点中了十七人的咽喉,那十七人无声无息,便是连哼一声都没,便就此死去。
正当此时,突然一人迈步从另外一侧步入,叫道:“咦,你是……?快……”
齐御风未等他说完,一剑刺去,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他眼见露出了行藏,当即毫无顾忌,大踏步冲入另外一个城楼当中,将众人杀死,接着放开绞盘,缓缓打开了一道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