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到她有足够的时间从相识想到现在,每一个片段画面都在她脑海中清晰复现。</p>
他瘦了,所以显得更高了,黑色的作战服匀称地包裹在身上,手中牢牢握着枪,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p>
离得更近了,她听见了他军靴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p>
更近了,他步子更快了,快到鼓点一样密集……不对不对,这是她自己的心跳声。</p>
疯狂跳动的心脏在他站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仿佛停了。</p>
周遭的一切都停了,月光停了,海风停了,棕榈叶停止了摇动,蓝丽鸫停止了啾鸣。</p>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寂静空荡的舞台,在夜色铺就的巨大幕布前,男女演员在上演一出无言的久别重逢。</p>
许长乐抬眼看着他,他裹得还是那么严实,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还是看着,目光一点点从他头顶向下描摹,想要确认他这些年是不是依然安好。</p>
他胸前空荡荡,没有了那枚银白色的铭牌。</p>
不要紧,他人好好的就行。</p>
隔着头盔薄薄的漆黑面罩,秦晏礼肆无忌惮地看着许长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p>
他的心脏处传来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拧攥,有些涨,有些酸,有些疼。</p>
大概是因为许长乐的眼神。</p>
她的眼神太复杂,里边的情绪汹涌到让他难以招架。他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打量他,像是在看……</p>
刻骨铭心的爱人。</p>
秦晏礼深知自己这一比喻不恰当,但是他的言语在她极致情绪喷发的眼神下变得匮乏,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现在的她。</p>
她把自己当成了谁吗?</p>
秦晏礼知道,祁言是不认识许长乐的。同理,许长乐也不认识祁言。</p>
哦不对,严格点应该这么说:认识祁言的许长乐,不是面前这一个。</p>
哪怕小满和她说过自己,她也不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在只辨认一个背影的情况下就认出自己来。</p>
要是换做小满……这么多年了,她未必都能认出自己。</p>
即便她认出来了,她也不应该这么看他。</p>
秦晏礼越想越疑惑,但是他却没有说话。许长乐实在是个聪明人,他要是一张口,她必然能听出他的声音。</p>
她最好不要知道秦晏礼就是祁言,毕竟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p>
许长乐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p>
不能说自己就是小满,不能说他们的以前。如果他问起,她都无法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p>
她重活一辈子,说了那么多谎,可是在他面前,她一句谎话都说不出来。</p>
她想让自己不要太失态,但是思念难捱,自控实在太难。</p>
许长乐知道自己一定哭得很丑。</p>
纸巾早就用完了,手上也都是泪水,她胡乱地用胳膊抹脸,像是游乐场里走丢又终于被家长找到的小朋友,满肚子的委屈和害怕无从诉说,都变成眼泪倾泻。</p>
下一刻,她被拥入了一个带着硝烟味的怀抱。</p>
他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无言的安抚,一如既往的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