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元月，你这是怎么搞的呀？”</p>

“贝蒂奶奶，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p>

“没事没事，你这脸上怎么弄伤了？是骑自行车摔倒了吗？”</p>

贝蒂奶奶念叨着赶紧把人拉进休息室里去，然后找了一件之前自己的工作服给元月，让她先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p>

贝蒂奶奶个子没比元月高很多，但是这身材要丰腴了不少，典型的欧美人大骨架大胸大臀，她的衣服穿在元月身上显得特别宽大，不过她直接套了个连身的围裙，这样后腰的腰带一绑，把衣服裤子都系起来之后看着也还能看。</p>

元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然后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之后就回到了后厨。</p>

贝蒂奶奶看她眼睛好像有点红红的，不知道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小姑娘只说是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也就不多问了。</p>

非周末的午餐时间客人一般来说都不多，元月游刃有余的做完餐点，然后还能在前厅服务，贝蒂奶奶正在外面露天的位子上陪一个老客人聊天喝咖啡。</p>

“贝蒂啊，你找的这个服务生真的是很能干。”</p>

“是啊，元月真的是不错！心灵手巧又有眼力见。”</p>

“我最近是越发的觉得身体不行了，这天气一热，老是觉得胸口发闷，厨房间呆个一会儿就受不了了。”</p>

“幸亏元月本事大，这么短时间内把我们的菜色都学会了，还做的越来越好。”</p>

“有她在，我这家餐厅才能继续做下去。”</p>

“但是她是不是还是个学生呢？”</p>

“她九月份开学了是不是就得回学校去上课了？”</p>

没错，之前元月就跟贝蒂奶奶说过了，最晚八月底她就要回去开学了。她那个大学虽然也在东部，但是离这里开车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所以是不可能继续在她这里打工的了。</p>

“嗯，暑假一结束，她就得回去了。”</p>

“啊？那你到时候可怎么办？”</p>

“没有怎么办，我都想好了。等元月走了，我就把餐馆关了，然后回家养老。”</p>

之前她的先生一直说等他们老了就买辆房车去环游世界，她现在这个身体单独开车去旅行恐怕不太现实，所以她打算养只狗，再养只猫，以后天天就在家种种花养养身体，也没什么不好的，辛苦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p>

“行，只是以后我们这些老客人就没办法来你这家餐馆吃饭了。”</p>

“这有什么难解决的？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以后高兴了在家也可以做做饭，到时候我们每周定一个时间，你们几个老客人就来我家聚餐，还能吃免费的，多好？”</p>

午餐营业时间结束，元月把厨房收拾完，又把自己之前弄脏的衣服给洗了，然后拿着书包慢慢地走到了餐馆外面那棵大树底下。</p>

午后的阳光正烈，但是枝节繁茂的梧桐树底下却很阴凉。元月和往常一样背靠在光滑的树干盘腿坐着，只是面前的电脑屏幕已经变黑进入了待机状态。</p>

从早上睁眼到现在，她实在是太累了，刚才耳机里教授的讲课，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但是就算是累的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她尝试着闭起眼睛却又睡不着。</p>

这两年她都是吃了各种苦都挺过来了，但是今天摔在烂泥地里那一跤却显得尤为的痛。她的人生就像是那摊烂泥一样，黑漆漆湿答答脏兮兮的，就算是有了阳光的照射，最后也只能变成一堆又干又硬的土块，等哪天狂风暴雨袭过，重又变回一滩烂泥。这样的反复不知道还要多久，她好像…突然有点坚持不下去了。</p>

元月从书包里翻出那个白色的iPod，圆圆的按键轻按下去，屏幕上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低垂着头，一遍遍地摁着按键，眼眶里的泪珠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滚落，砸在手臂和手背上。</p>

就算再天生丽质的皮肤，因为不停的沾水和疏于保养，她手臂和手背上的皮肤看起来只剩下惨白，粗糙和各种细小的裂纹伤口取代了原本的柔滑和细嫩。</p>

天天做着那又脏又臭的活计，对着满室的油烟，就算洗再多次澡，她的身上还是一身的难闻味道吧？所以才会被人当成像垃圾一样推开远离。</p>

忽然。</p>

“元月，元月，你快点过来！贝蒂，贝蒂，她不行了！”</p>

救护车呜啊呜啊的声音响彻云霄，元月六神无主的看着贝蒂奶奶被担架抬上了车，那前面还笑着跟她说今天的冰红茶煮的很好喝，让她多喝两杯的慈祥老人。</p>

这会儿却突然意识全无的被送上了救护车。</p>

“喂，小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医院，走吧。”</p>

听到急救员的呼喊，元月回过神来迅速的擦干脸颊上的泪水，跟着上了车子。</p>

半个小时后，医院急诊室门口。</p>

贝蒂奶奶的子女都赶了过来，所有的人都涌进了病房内。</p>

没人注意到元月小小的一只蜷着身体窝在病房外的角落里，已经哭成了泪人。</p>

老人家就这样走了，突发的心肌梗塞。</p>

元月不知道自己后面几天是怎么过的，总之她帮着贝蒂奶奶的家人一起给老人家准备了后事，房东太太见她太伤心，还反过来安慰她。</p>

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元月还站在墓碑前想着多陪老人一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