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蒋韶搴刚开口，电话另一头的邋遢大叔一愣，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p>
“大少，早上好。”邋遢大叔赤脚站在地板上，身体挺的笔直，一扫之前邋遢的模样，神色恭敬。</p>
“把张志行和徒萍的通话记录、见面的监控截图还有银行转账记录送到徒家去。”蒋韶搴声音冰冷的响起，狭长的凤眸一片凌厉，“然后将张志行所有的犯罪证据送去警署。”</p>
“是，大少，我立刻就去办。”邋遢大叔领下命令。</p>
等蒋韶搴挂断了电话，邋遢大叔这才松了一口气，烂泥一般倒在了床上。</p>
“大少亲自出手，啧啧，姓张的这一次惨了。”邋遢大叔感慨的摇摇头，谁让他犯到了大少手里，老底子都被翻出来了。</p>
蒋韶搴将手机收了起来，大步向着方棠走了过去，“我们进去吧。”</p>
客厅。</p>
关六少提前一个小时就来拜访了卢大师，卫均一跟着一起来了，釉彩大碗也一同带过来了。</p>
“你自己撞了车，这罪名倒是怪到方棠头上。”瞿老冷哼一声，维护方棠的态度很明确。</p>
虽然釉彩大碗碎裂了很可惜，但用这种手段强制让人修复，瞿老很是不屑。</p>
以瞿老在古玩圈的地位，谁也不敢强制他修复物件，方棠早早被瞿老划归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他自然也容不得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负。</p>
在瞿老指责的目光下，卫均一低着头，脸涨的通红，但为了釉彩大碗，他只能保持沉默。</p>
赵馆长和安新颖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卫均一这手段的确不光彩。</p>
卢大师将手里的釉彩大碗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盒子里，此时，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周界，语调森冷的开口：“是你给他牵头找到了关六少？”</p>
以方棠的身份，即使卫均一真的起诉，按照当时撞车的情况来看，釉彩大碗的碗口之所以撞出了一条裂缝，都是卫均一保存不当导致的，他的责任绝对绝对九成九。</p>
但关六少插手之后就不同了，方棠这边估计要承担三分之一的连带责任。</p>
卫均一只是个普通人，他都见不到瞿老，更见不到深居简出的关家少爷，这其中牵线搭桥的人自然是周界。</p>
明显感觉到卢大师的不悦，周界收敛了一贯的高傲姿态，点头承认了，“是。”</p>
卢大师枯瘦的脸庞显得更为冰冷，一字一字冷厉的骇人，“因为方棠的修复技术压了你一头，所以你在拍卖会上恶意竞价，然后又利用关六少的关系威逼方棠？”</p>
周界被骂的涨红了脸，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卢大师脾气很暴躁，也经常训斥徒弟，但周界天赋好，所以被骂的基本是卢藏锋和二师兄。</p>
可是这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被骂的狗血喷头，周界性子又高傲，难怪他下不了台。</p>
卢藏锋对着周界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给老师道歉，连沉默寡言的二师兄也担心的看着周界，虽然这个小师弟高傲的看不起人，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p>
“老师，对不起。”周界低声道歉。</p>
卢大师依旧脸色难看，赵馆长不由打了个圆场，“骂几句就行了，年轻人都这样心高气傲。”</p>
说白了，周界不过是嫉妒方棠，所以才会闹出这一出又一出的，虽然心胸是狭窄了一点，可毕竟是卢老头的徒弟，以后再好好教导教导。</p>
瞿老刚刚冷着脸，那是为了维护方棠。</p>
现在看卢大师将周界给训了，目的已经达到的瞿老开口了：“小卢，行了，下不为例。”</p>
关六少也站起身来，向着卢大师微微欠身，“抱歉，卢大师，也是因为我太喜欢这个釉彩大碗了，这才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等方棠过来了，我亲自给她道歉。”</p>
卫均一和周界还没这个本事逼迫方棠修复釉彩大碗，说到底都是因为关六少的原因，以他的身份，亲自给卢大师道歉，再给方棠道歉，这事也算圆过去了。</p>
“关六少言重了，是我没有教导好徒弟！”即使面对关六少，卢大师态度依旧冷硬，不过看得出他脸上的怒火消散了几分，他脾气再坏，也还是在意周界这个徒弟的。</p>
等方棠和蒋韶搴过来时，卢大师一记冷眼向着周界看了过去，自己率先迈开步子向着客厅门口走了过来。</p>
“是我没有教导好徒弟。”卢大师说完之后，给方棠鞠了一躬。</p>
方棠都没有反应过来，卢大师转头看向周界，厉声一喝，“还不道歉！”</p>
周界脸再次涨红了，他给卢大师认错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更别提给方棠道歉，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p>
但在卢大师冰冷的目光下，周界只能死死的攥紧了拳头，低下头道歉，“对不起！”</p>
“方小姐，我也欠你一声道歉，是我强人所难，我欠方小姐一个人情。”关六少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p>
关钰虽然面色苍白，但却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温雅，卫均一这事的确是关钰仗势欺人了，但他这般风姿，也让人厌恶不起来。</p>
方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周界，随后对着卢大师开口：“卢大师不用在意，我已经答应修复釉彩大碗了。”</p>
“小棠都不在意了，你也别气了。”赵馆长笑着插了一句，都是年轻一辈有矛盾正常。</p>
但从心性上来说，方棠比心胸狭窄的周界强多了，当然，新颖还是不错的，不会嫉妒比自己的强的人，更不会用报复的手段。</p>
瞿老看了门口的方棠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悦。</p>
身为修复界泰山北斗的大佬，自己竟然要上赶着收徒，关键是这丫头还不赶快过来拜师，哼，果真是缺少师傅的教导。</p>
方棠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瞿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蒋韶搴，却见他收敛了气势退到旁边的角落里站着，就像是尽职的保镖一样。</p>
“咳咳！”瞿老重重的咳了两声，不满的绷着老脸，一个保镖有什么可看的！</p>
小丫头果真眼界太窄了，等她成了自己的徒弟，以后成为修复大师，多少英俊帅气的男人送到她面前给她看，随便看！</p>
蒋韶搴看了一眼方棠，示意她不用管自己。</p>
方棠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向着客厅走了去，“瞿老。”</p>
“嗯。”瞿老端坐在沙发上，态度摆的高高的，一副看不上方棠的高傲姿态，“既然你答应修复了，那就进去工作室吧。”</p>
看方棠真的二话不说就拿着装有釉彩大碗的盒子进工作室，瞿老气的肝都疼了，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暗示的话来，“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年纪小不知道处理就告诉我，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p>
“谢谢瞿老。”方棠点头道谢。</p>
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丫头看着挺聪明，怎么这会儿就不开窍了！瞿老恶狠狠的盯着方棠，却见她端着盒子就走了，瞿老顿时气结。</p>
赵馆长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不过担心刺激到瞿老，只能硬生生的将笑憋了回去。</p>
方棠进入了工作间，卢大师等人也都坐下来等。</p>
“我先回工作间。”周界冷着脸对卢藏锋说了一句，也不等他开口，转身就向着隔壁自己的工作间走了进去。</p>
卢藏锋知道周界性子高傲，刚刚被逼着道歉，他面子过不去，这会回工作室避开也好。</p>
工作间里，方棠开始修复工作之后，碎裂的碗口依旧锔瓷来修复，鉴于大碗的色彩艳丽夺目，所以方棠选的是金质的锔钉。</p>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碎片已经被成功的镶嵌在了碗口上，金色的锔钉和艳丽的釉彩相辅相成。</p>
至于两条裂缝，碗底的裂缝因为年数久远，已经成黄褐色，碗口的裂缝是新生的，依旧是白瓷的颜色。</p>
对瓷器裂缝的修复，一般修复师都是分为两步，第一步是上粘合剂，将裂缝填补。</p>
虽然现在的陶瓷古董都是用来观赏把玩，不会拿来装水使用，但对修复师而言粘合修复是必要步骤。</p>
第二步就是修色上釉，让裂缝的颜色和瓷器原有的色彩融为一体，技艺精湛的修复师甚至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让人无法察觉裂缝上的色彩竟然是后天修复添加的。</p>
柜子上的颜料齐全，方棠仔细看了看，除了现代的颜料之外，还有一些都是依照古法从矿石和植物提取出的颜料。</p>
方棠取了一些颜料放到调色盘上，加入了清水和几种修复剂，然后慢慢的搅拌，渐渐的，调色盘上出现各种艳丽夺目的色彩，和釉彩大碗的颜色极其相似。</p>
另一边工作室里，周界将门反锁了。</p>
此刻，他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目不转睛的看着，只可惜方棠的动作太快，好几次他还没有看清楚，方棠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p>
周界也不在意，等有时间了将视频处理一下，方棠修复的每一步都被监探头拍下来了，到时候放慢了仔细看，肯定就能学会方棠独特的修复技法。</p>
终于到了上粘合剂这一步，周界猛地坐直了身体，恨不能钻进屏幕里看个仔细。</p>
“用的都是工作间里的材料，这么说是比例的问题。”周界喃喃低语着。</p>
之前周界也担心方棠提前带了粘合剂材料，这样一来，即使拿到了方棠用剩下的粘合剂，也没有办法还原配方，好在方棠是现场配置的粘合剂。</p>
方棠先是清理了碗底裂缝污渍，然后将粘合剂一点一点的填充在裂缝里，最后开始了加热，加速粘合剂发挥作用……</p>
一转眼，四个多小时就过去了，工作室的门打开了，关六少率先站起身来，看得出他最釉彩大碗真的非常喜欢。</p>
坐在角落里的卫均一也跟着起身，迫不及待的看着方棠手里的盒子，似乎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只能继续站在原地。</p>
“让我看看。”瞿老率先开口，卢大师和赵馆长伸出去的手只能收了回来。</p>
卢藏锋赶忙向着旁边的工作间走了过去，敲了敲门，等到周界打开门，卢藏锋赶忙道：“小师弟快出来，方棠将大碗修复好了，我们也过去看看。”</p>
对一个修复师而言，能看到其他大师的修复成果，那也是学习的过程。</p>
“好。”周界似乎有些不愿意，但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也就跟着卢藏锋一起走了过去。</p>
客厅里，瞿老等人正在鉴赏修复一新的釉彩大碗，若不是碗口有金色的锔钉，谁能看出来这个大碗被修复过。</p>
“这色调的好！”瞿老赞赏的开口，态度很是骄傲，似乎方棠这个徒弟做得好，他这个老师脸上也有光。</p>
内行看门道！釉彩大碗之所以珍贵就是在色彩上，所以也给修色上釉工作带来了难度，可仔细看大碗的碗底和碗口，根本找不到之前的裂缝。</p>
经过方棠的修色上釉后，两条裂缝的颜色和大碗融为了一体，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没有多年的修色经验，绝对做不到这一点。</p>
卢大师和赵馆长也认同的点了点头，这色彩的调配就不容易，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p>
关六少一直风度翩翩的站在一旁等候着，等瞿老和赵馆长、卢大师都欣赏好了，关六少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釉彩大碗，眼中的喜爱之色毫不掩饰。</p>
“方小姐，谢谢你！”卫均一对着方棠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p>
当然，除了感激之外也有愧疚，毕竟卫均一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迫方棠修复的。</p>
方棠没有开口，清冷的面容上透着几分疲惫，连续四个多小时高强度的惊喜工作，也的确很辛苦。</p>
“小棠，虽然他做的不对，也情有可原。”赵馆长对着方棠劝了一句。</p>
卫均一毕竟是个普通人，出不了那么贵的修复费用，又舍不得祖传的釉彩大碗就这样碎裂着，所以才用这种手段，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p>
方棠依旧沉默着，赵馆长也没有再劝，毕竟这事的确有些膈应人。</p>
“卫先生，这个釉彩大碗我很喜欢。”关六少笑着看向一旁的卫均一，“按照市价我给你一千两百万。”</p>
瞿老、赵馆长、卢大师都是行家，这个釉彩大碗即使没有碎，一千万的价格已经差不多了。</p>
更不用说这毕竟是修复后的大碗，即使方棠的修复技艺再精湛，碎了就碎了，八百万的价格绝对封顶了。</p>
关六少能开出一千两百万的高价，的确很厚道。</p>
“谢谢六少。”卫均一感激的点了点头，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盒子里光彩夺目的釉彩大碗，但能看到祖传的大碗修复如初，他心满意足了。</p>
关六少的目光再次看向一旁的方棠，温和一笑的开口：“方小姐，之前多有得罪，修复价格我给两百万，可以吗？”</p>
即使瞿老一开始很不满意关六少仗势欺人，即使他的初衷是为了修复釉彩大碗，但此刻看出关六少的诚意，瞿老倒是消气了。</p>
“不用。”方棠冷声拒绝，没有理会关六少，而是将目光看向站在卢大师身后的周界。</p>
周界几乎按捺不住的想要回到工作室将方棠剩下的粘合剂拿走，然后化验，最后将粘合剂配方还原出来。</p>
即使方棠将剩下的黏合剂毁了，周界也不怕，工作室里所有的修复材料他都做了记录。</p>
每一种材料的重量周界都清楚，到时候将剩下的材料称重，他就能知道方棠用了哪些修复材料，重量是多少。</p>
周界正暗自得意着，突然对上方棠清冷的目光，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p>
方棠收回视线看向卢大师，“工作间里安装了监控探头。”</p>
“不可能！”听到这话的卢大师震怒了。</p>
身为修复大师，卢大师自然知道修复界的规矩，每个修复师大师都有独特的修复技法，方棠借用卢大师的工作间，其实也是一种信任。</p>
但如果在工作间里安装监控探头，那就是偷师，卢大师性子孤僻脾气也暴躁，但他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p>
瞿老和赵馆长都傻眼愣住了，看着暴怒的卢大师，两人都能明白他的心情，被一个小辈指控自己偷师，这简直是对卢大师人品的侮辱。</p>
“小棠，话不能乱说……”赵馆长刚说了一句，却被阴沉着脸的卢大师打断了。</p>
“你有什么证据？”卢大师眼神阴沉的骇人，原本对方棠的欣赏彻底转为了厌恶。</p>
站在卢大师身后的卢藏锋和二师兄也满脸的怒意，方棠这话分明是在侮辱卢大师。</p>
唯独周界神色紧绷的攥紧了拳头，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安装的是微型监控探头，而且是舅舅找来的专业人士安装的，方棠绝对不可能发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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