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个徘徊在荒野上的青涩牛仔。”</p>
乔治这么形容叶北。</p>
在老人家的心中，这个年轻人身上带有太多的神秘而传奇的色彩。</p>
监控屏幕上一片漆黑，映着一老一少两人的脸庞。</p>
叶北神情淡然，揉着穷奇的脑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乔治先生则是一言不发，低头打量着这个一米七出头的小个子。</p>
叶北的腕关节画着圈，尽量像乔治那样，像个红脖子一样用丰富的肢体语言去表达心中的感受。</p>
“约瑟夫，我刚才看见了一片新大陆。”</p>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脑中的兴奋与冒险因子在隐隐作祟。</p>
“咱们现在跳出去会发生什么？我感觉它离咱们不过百来米……我想——”</p>
“——不你不想。”阿穷的后颈肉还捏在叶北手里呢，小爪爪已经按上了奴才的嘴。</p>
乔治一本正经地为叶先生这个文盲解释着外部空间的危险性。</p>
“如果你现在去隔离模块，打开舱门，往那座城市跳，你会体验到地狱的感觉。暖层的气压会让你身上的所有液体在瞬间沸腾，一千来度的高温能在一秒之内杀死你，如果你达不到生理死亡这个事实，那么你也会失去大部分的意识，你的灵体可能会在强磁环境下失衡，会产生不可挽回的损伤。”</p>
叶北追问：“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我真的很想去见见那座城。它几乎近在咫尺。”</p>
乔治捂着下巴，在沉思。</p>
老人家给叶北打开了维生舱货柜，取出了两件宇航服，看上去像是加加林时代的老古董了。</p>
乔治说：“叶北，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一开始我认为这次任务只是回收一些古物，单纯的，坐在安全舒适的驾驶室里而已。你我求死不能的体质，就算任务中出现了意外，也能带回有用的信息，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p>
穷奇跟着附和道：“没错！他说的太他妈有道理了！奴才你听听呀！”</p>
自叶北离开旧址基地时，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仿佛变了个人，从沉稳冷静的化石，变成了随时开始燃烧的化石能源。</p>
他的眼中有热切与渴望，简约却不简单的大脑里，带着强烈的执念，就像是故事伊始时，主人公决定做一件事时那样。</p>
他套上了厚实的宇航服。</p>
“约瑟夫，你给我说说，我是个什么人？”</p>
乔治略加思索，难以形容。</p>
这百年的时光里，有很多人通过三战与灵能事物的历史，知晓了【叶北】这个名字，并且广为传扬。</p>
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里的人物，记进了妈妈哄孩子入睡的故事书里。</p>
曾几何时，乔治也是这样的人。</p>
老人家陈述着这个事实。</p>
“你现在，是英雄。”</p>
叶北：“YES！”</p>
乔治忽然就想通了。</p>
“天枢的空指部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为你留下了这个任务，就算变成了灵灾，他们都在等你回来。”</p>
叶北：“YES！”</p>
乔治笑道：“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回应那些，对你有所期待的人。”</p>
叶北：“YES！”</p>
“呼……”乔治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尾巴我还是甩不掉，本来还指望着你能当个代课老师。”</p>
“你的工作你自己搞定。”叶北踮起脚尖，笨重的宇航服手套拍打着老人家的肩，“我不太会带孩子。”</p>
乔治耸耸肩，回头瞥了一眼薇薇小丫头，她依然在与复杂的程序语言做斗争，试图在一堆电子元件和代码中找到真理，努力地运用飞行课上的知识来应付宇航器材。</p>
乔治伸出了拳头。</p>
“我得去照顾学生。而你，叶北，注意宇航服的各项指标，如果它帮不到你，你会变得很狼狈，要是真的，你能成功登陆的话……”</p>
叶北伸拳，与之相击。</p>
“我要去重铸我的传奇！”</p>
当阿穷塞进叶北臃肿的领口时，它几乎是绝望的，表情面如死灰。</p>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真傻，真的。狗奴才……这次我要玩真的了！”</p>
它恶狠狠地威胁道：“这回我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了！我会和你分道扬镳！毫不留情的那种！我会撕开你的肚子，把你的五脏六腑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拍拍肚皮走人！我再也不会管你了……”</p>
恶语相向在隔离舱门打开的一瞬间戛然而止！</p>
从近地轨道的运载火箭上，猛然迸射出一颗闪耀的流星。只在刹那之间，叶北身上的防护用品就烧了个干净。</p>
千余度的高温让他体验到了地狱的感觉。</p>
皮肤里的水分如乔治先生所说，在接触特殊气压环境的一刹那开始沸腾。</p>
只用了五六秒的功夫，他便化作了一副枯骸，破破烂烂的表皮露出不少温润如玉的鲜红骨骼，死死抱住了怀里的大猫和武寰石，将石头架在天灵盖，朝着那座城市飘去。</p>
阿穷在失重失压的环境中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勉强地维持着意识。</p>
它预想过，叶北或许会死在这次鲁莽的“跳跃”之中，也许这就是奴才作死的最终回。</p>
它的内心极度不解，为什么这个傻奴才要受这种苦？</p>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他到底在坚持什么？</p>
头顶璀璨的星空中有数以万计的光芒，它们像是神灵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个疯狂的，【不知死活】的人。</p>
寂寥的空域传出一声闷响。</p>
浮岛的蛋壳形整流罩破开一个大坑，叶北的残躯顺利地落到了一片碎星带的平台上。透过坑洞，人工大气在往暖层疯涌而去。</p>
当叶北重新站起来时，他的两眼失神，神智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冲击，神经系统重新开始运作时，四肢百骸传来了钻心的剧痛。</p>
他在痛苦的嘶鸣，喉咙中发出好比野兽失子时悲恸的怒吼。</p>
两眼找回视觉的瞬间，他看见了——</p>
——看见新世界的第一个目的地。</p>
空中飞过四架无人机，正在填补整流罩的空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