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希丫头看见，那些个爷爷奶奶们，青天白日之下，躲在巷道两侧的小商铺雨棚阴凉处，一个个皮肤干瘪，两眼内陷，像是很久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p>

就像是察觉到了玲希的目光，好几个老人家齐齐朝着丫头看来，那目光盯得丫头浑身发麻，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p>

听街口人家传来怪声，丫头闻声望去，是一户烧例钱的父女，女儿扯着爸爸的衣服，要爸爸往背阴面挪一挪。再看那一户祭祖烧钱的小白圈晒在阳光里，旁边躲在阴处的老头拿着笤帚，在给孙女吹着耳旁风。</p>

玲希这才看明白，这些老人，都是阴间返阳的魂魄。她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拥有了灵视。</p>

咕咚~~</p>

丫头喉头鼓动，吞着唾沫，心中压力倍增，那些个老头老太的目光比起摄像机要厉害得多，被它们盯着的感觉就像是菜市场里的折价猪肉一样，那种眼神好似在看肉的成色如何。</p>

午后，夏季的阵雨说来就来，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几片乌云挡了太阳，天也跟着阴了下来。</p>

玲希看那十来个老头老太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像是在对着自己这块肉的品相道着人后是非。</p>

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玲希额上的汗越来越多，跟着阵雨之前的低气压，耳中传来嗡鸣幻听，一身病号服赤脚踩在大街上的样子，也引来不少活人的目光，这叫她快要分不清生死了，只能依靠影子认人，若有无影之物朝丫头挪半步，这丫头都会浑身一紧，往叶北的出租屋走两步，确定那鬼怪不是来找自己的才稍稍安心。</p>

不一会，从牌楼处走来一位老太，她佝着腰，头发花白，诡异笑容中露出满口金牙，长得富态，身形矮小，套着一身花边皂色长裙，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杖，发簪上别着一枚小葫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玲希，慢慢地走到玲希身前。</p>

玲希叫这阵仗吓得退到出租屋的楼道里，怎料那老太扒着楼道门框，往里偷偷看，就像是按倷不下好奇心，要好好瞅瞅玲希丫头的模样。</p>

丫头听见老太问。</p>

“小姑娘……小姑娘呀？”</p>

“我能进来嘛？”</p>

玲希听这话里的意思，再看楼道大门上两尊门神爷，只要不同意，这古怪的老太太就进不来了？</p>

“我……不想让你进来。”</p>

老太眼中有几分嫌弃之意，笑脸在瞬间变成凶脸，原本咪咪小眼突然变成牛铃大小，很是怪异。</p>

“你不让我进来？你敢？！你好大胆？！”</p>

玲希吓得又退了几步，一脚踩在楼梯上，水泥砖块跟着凹下去，柔韧的皮肤消化着冲击力，虽然不见血，但是疼得她身子直颤。</p>

“我……”</p>

叶先生说过，这些鬼怪都不必去怕，它们应该怕人才对。</p>

丫头忍着痛，鼓足勇气，对那老太振振有词。</p>

“这是叶先生的家！不许你进来！”</p>

老太太听见叶先生大名，左顾右盼，惊疑四顾，没见着叶北的人，这才问道。</p>

“原来，你和那小子认得……”</p>

玲希点头。</p>

老太太哼哧瘪肚，说话也变得不太利索了。</p>

“啊……原来是这样……嗯……还以为那小子眼光有多好，原来看上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嘁……”</p>

玲希丫头怎么听觉着这句话都不太对劲。</p>

她也不怕了，凑近和那老太讲道理。</p>

“你说甚么呢！”</p>

见老太眼神放光，等玲希凑近的瞬间，抓紧了玲希的手臂，想要将丫头扯出楼道。</p>

“好沉……”</p>

老太咬紧牙关，两手叫水犀神兽的护体身光灼得发黑都没想松开。</p>

玲希还没做出反应，又看老太眼神一变，“哼……难不住我！”</p>

玲希小姐一瞬间只觉毛骨悚然，见鬼影频频闪动，自己浑身上下叫那七旬婆婆摸了个遍。</p>

“干嘛呢！”叶北刚换上新的灵衣，带着武鸣和包袱下楼，看见楼道口发生的这一幕。</p>

玲希赶忙退开，病号服的袖口都叫那婆婆扯下来一块，许是染了阴间的气息，身上拔凉拔凉的。</p>

“臭小子……”老太太扔了手中碎布，神情桀骜，眼中带笑。</p>

“李阿……”叶北一句话吐出去一半。</p>

老太：“你敢叫我阿姨，我就不走了。”</p>

“姐姐。”叶北立马换了一张职业化假笑严重的脸，变脸速度赶得上川剧演员。</p>

玲希这才晓得，原来叶先生和这位老太是旧相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