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知道啊！”赵临宪心里也没底，人家飞得高看得远。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逃脱不了飞机的视线。</p>

“啊？！”马秋香一下瘫软在赵文山怀里，一下哭出声来，“这可怎么办呀？我倒没什么，我肚子还揣着一个连气儿都没闻过的孩子呀！”</p>

“你消停点儿，没事儿！”王氏抱着小女儿，止不住的怒骂。因为她也是忧心忡忡，抛开三个儿子不说，她的小女儿也没怎么尝过人间的味道。</p>

在一旁的赵停山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战争！如果正在山顶上的人是他，那他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造的啊！</p>

马春香看出了赵停山眼中的恐惧，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安抚：“你没听见娘说了吗？什么事儿都没有！”</p>

“我们先躲进山洞库房，万一哪颗炮弹不长眼，那咱们都得完蛋！”赵临宪下了命令，几人也连连赞同。</p>

“轰！”</p>

又是一声沉重的火炮，似乎就炸在了附近！</p>

管家竟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国军还是有点血性的，刚才那架飞机，就是他们拿高射炮炸下来的。刚才那一发闷响跟飞机的炮弹明显不同，是高射炮的炸弹声！那发炮弹没打上去，落在咱们这儿了！”</p>

“是吗？”赵临宪也对国军肯定的点了点头。</p>

“东家，不好啦!不好啦！”一个带着头巾的村民急急忙忙的跑到赵家府宅。</p>

“怎么了？”赵临宪看着惊魂不定的村民，也跟着担忧起来。</p>

“咱...咱们......”前来报信的村民喘息不定。</p>

“你倒是快说啊！”赵隋山急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p>

“老爷，不好了！咱们的粮仓和畜牧圈被刚才的那枚炮弹给炸平了！”村民边说边跺脚，眼中满是惶恐。</p>

“什么？！”赵临宪惊的瞪直了眼睛，“你再说一次！”</p>

“老爷，刚才那发炮弹，炸平了咱们的粮食和猪羊！”村民更大声吼了一嗓子，他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p>

“我的天啊，”管家一个气急攻心，倒在地上。</p>

“哎，沈爷！”</p>

几个少爷连忙过去搀扶老管家沈伯。</p>

这是的赵临宪已经没有功夫去管他，他瞪着前来报信儿的村民：“粮食全炸没了？！”</p>

“不知道，全是大火，没人敢去救！就连前面山顶上都燃起了大火！”村民如实而报。</p>

“哎呀！”赵临宪急的双手紧拍，他看了看几个儿子，“老三留下照顾府上，老大、老二带着府上男丁，马上跟我下山救火！”</p>

“知道了！”</p>

赵隋山和赵文山答应了，便立马前去召集人手。</p>

“爹！我也能去！”赵停山心有不甘，凭什么两个哥哥都能去做英雄，而他不行？！</p>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赵临宪没好气的披上大衣，恨不得立马跑到粮仓。</p>

马春香也拉住赵停山的衣角，让他谨听父亲的安排。</p>

赵停山恼羞成怒：“我就是要去！”</p>

“啪！”</p>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赵停山的脸上，他两眼朦胧，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呆呆的站在那里。赵临宪看了他几眼，怒气未消，连忙就带人出了府门。只留下呆站在那儿的赵停山，和四处奔忙，没人理会这回事儿的伙计、丫鬟。</p>

这个耳光不光制止了赵停山的热血，更让他认清了自己，他就是他，有他没他都一样。</p>

马春香安慰着赵停山：“爹就是一时生气，你别往心里去。咱家的重任更大，他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说明爹还是非常信任你的！”</p>

赵停山两眼泛着泪花，母亲王氏怀抱着四妹也过来安慰。</p>

“停山，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责任了，你看你沈爷爷都这样了，你爹为了全村人的生死亲自身陷火海救火去了！你应该替他分担责任，而不是犯小孩子脾气！快去安排家里的事吧！”</p>

“嗯，我知道了！”赵停山意识到了父亲的用意，但他还是心有不甘。他现在多想说出一句，犯小孩子脾气？你们不救是拿我当小孩子看呢吗？但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他知道，想要不被别人当成小孩子看，那首先需要长大的，就是自己！</p>

赵停山将母亲、小妹、妻子、沈伯和两个嫂子安顿在了山洞库房。他让丫鬟们也留下随时伺候，他带着身下的几个伙计、厨子，站在院子里镇守宅院，随机应变。</p>

在溪水对岸的粮仓和牧圈已经被炸的粉身碎骨，大火熊熊燃烧着洒了一地的谷物、粮食。炸死的动物躺在地上，扭曲的表情应证了它们生前最后一眼所经历的恐惧。侥幸存活的家畜，惊恐的四处乱跑，好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毁灭性的灾难。</p>

赵临宪带着人排成一条长队，从赵府侧面的那口深井传递式的往火场打水。这条曾经湍流不息的小溪，因为今年的大旱早已干涸，他此时心中多么的渴望，要是这条溪水还在，那该有多好！</p>

张小仙娘家的那片果园已经在飞机爆炸声中毁于一旦，干燥的山林简直就像一个天然的大火炉，沾火即着。狂野的山火已经蔓延了至了半山腰，可是忙着抢救粮食的大伙，哪还有心思去管一堆没用的柴火，只要伤不到人就行了。</p>

粮仓的大火总算稍稍得以缓解，赵临宪亲身犯险，带着家丁率先冲进火场，拿着布口袋，一袋一袋的抓拿着地上的粮食......</p>

天悄悄的亮了，大火也总算是扑灭了。赵临宪看着一片狼藉的粮仓和牧圈，心中止不住的阵阵刺痛。他清点了一下一晚抢救回来的粮食和牲畜。粮食连总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原本计划吃十年的口粮，转眼间只能吃上十天。剩下的畜生就更加的惨不忍睹了，直接炸死的就有多一半，剩下吓死的，在大火中烧死的，四处逃窜撞死的，不计其数。活下来的，也就是几头猪，七八只羊，几只跑得快的大公鸡。</p>

“东家，”一个满脸黢黑的村民小跑过来，“咱们的口粮不多了，除去谷种，能吃的没多少了。不如咱们先把谷种吃了，我看这场战争打不了多长时间，估计明年就能天下太平！到时候不管那边儿赢了，咱们照样活着，到那时候再出去采买谷种不就行了！”</p>

“不行！”赵临宪斩钉截铁，“谷种必须留下，你知道这天下能太平？打仗是一个非常耗时耗钱的东西，而且就算结束了，要是日本人真的占领了河南，你出去了还指望能活着回来？！”</p>

村民沉默了，慢慢的退了下去，继续干活儿。</p>

马敬笑跟着赵临宪忙活了一个晚上，这会儿才跟赵临宪坐在村头的石碾上，稍稍休息。</p>

“老赵，这些烧死的猪羊怎么办？”</p>

“大家伙儿忙活了一个晚上，待会儿让女人们出来，一块儿收拾了，给大伙补充体力！”赵临宪脸上脏兮兮的，皮制大衣也磨出了窟窿，裤子也坏了。</p>

“哈哈~”马敬笑苦中作乐，“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呐！今天咱们俩可要好好喝两盅！”</p>

“哼哼！”赵临宪苦笑了两声，“好！”</p>

“老爷！”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冲下山，直奔赵临宪，“老爷！沈伯昨夜惊吓太深，没能缓过劲儿来！他...他过世了！”</p>

“啊？！”赵临宪震惊的气都喘不上来了，“快，快带我回......”</p>

“老爷！”丫鬟看着倒下的赵临宪，吓得连忙跑过去。</p>

“老赵！”马敬笑也赶紧背上他就往赵府跑！</p>

赵临宪一夜没合眼，精疲力尽，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昏死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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