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赵黍忽然发笑,姜茹问:“你笑什么?”
“被人点破修炼上的关窍,难道不该笑?”赵黍放声而笑。
姜茹翻了个白眼:“你有空指点别人,不如先管管那群田鼠,别让他们成天追着我问东问西。”
“那是旱獭,不是田鼠啦!”赵黍捧腹大笑,拜别衡壁公后,赵黍便带上那群獭妖,每当有空便指点他们修炼,但不会让他们在凡人面前暴露形迹。
“我当然清楚!”姜茹故作狰狞面容:“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量,我要是变回原身,吃的就是他们!”
……
梁韬抬手拨化,九天云台展开重重卷云,弥盖方圆,无边洞天清气流降而下。
而在卷云阵中,魁伟壮硕远胜常人的梁豹站定不动,披挂一身厚重扎甲,宛如铁塔,只露出一双眼睛。
梁韬并指虚书数笔,就见云气渗入甲片缝隙,游走片刻,好似解开重重锁扣,梁豹身上甲胄才被一件件卸下。甲胄每个部位都异常沉重,绝非凡人身躯能够承载。
将军解甲,露出的并非雄健体魄,而是大片溃烂伤口、裹血脓疮,还能看见肉芽隐隐作动,触目惊心。梁豹甲胄之下的这副形体,已经不能用伤痕累累来形容,哪怕就此倒卧在地,被说是一具腐烂尸体都没有人会怀疑。
就见梁韬取出一枚朱红灵丹,将其化为雾气,徐徐引入梁豹周身伤创之中。
药力入体,穿行百脉,梁豹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身上破溃流出一股股恶臭脓血,还有细小虫豸爬出。梁韬抬手虚摄,将其尽数收走,再运起真火彻底焚灭。
待得脓血流尽,梁韬书符印落,云篆烙入筋骨,使得残破溃烂的身躯放出丝丝光华,洗净内外。
“好了,如此便能暂时压制毒咒。”梁韬淡淡一句,轻轻勾指,甲胄重新套到梁豹身上,仿佛熔铸一体。
梁豹活动一下躯干四肢,瓮声瓮气道:“多谢大哥!”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梁韬一挥手,卷云散去,露出一件简朴静室。
梁豹言道:“我当年中了血尸虫流咒,本该血肉溃烂、百虫破体而亡,是大哥你以仙家法力,强行保住我的性命。只可惜我耽搁了大哥飞升成仙了。”
梁韬嗤笑出声:“你这话是看轻了我,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就你这样还谈不上耽搁我飞升成仙。”
“让大哥笑话了。”梁豹也同样发笑,只可惜顿项兜鍪遮住脸上表情。
“血尸虫流咒,哼!”梁韬面露寒意:“这帮咒禁生当初打算以此法来对付我,试图坏我仙身。用心可谓十足歹毒,同样是天夏朝供奉术者,为何却跟赞礼官传人截然不同?”
梁豹问道:“大哥,你对赵黍的信任,是不是太过了?”
“过了么?”梁韬反问。
“你对少熙也不过如此了。”梁豹说:“我都要怀疑赵黍是不是大哥你的儿子。”
梁韬笑着摇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往这里头去想?就不准我有个亲传弟子么?”
“大哥你真的打算把他当成传人吗?”梁豹问道:“我知道有些事不该多嘴,但要做你的传人,可不光是要看修为法力的。”
“你是不是想说,拒洪关的将士不打算效忠他?”梁韬直言点破。
“就算外面如何吹捧赵黍,我是不能信服的,拒洪关上下也不能信服。”梁豹言道:“他或许在科仪法事上有几分成就,但那不代表赵黍可以凌驾在上,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倒不会仗势凌人。”梁韬说。
“是么?”梁豹却言道:“我看王钟鼎的下场,可算不得多好。”
“王家的人找过你?”梁韬鹰眉轻挑。
梁豹干脆承认:“不错,他们说赵黍如今对付池阳王氏,就是要将崇玄馆羽翼逐一翦灭,最终要对付我们永嘉梁氏。但我没有理他们。”
“王家目光短浅、自取灭亡,一来觉得不用靠我,总是存了另开门户的心思,二来看不清国家大势,混到今日这种地步,也辜负了前人余荫。”梁韬摇头:“王宗然之后,池阳王氏便无能人了。”
“也不尽然。”梁豹说:“其实跟少熙同辈的王九章,也算一时才俊。”
“王九章?有点印象。”梁韬略作思索:“他好像也死在了伏蜃谷?”
“不错。”梁豹点头。
梁韬问道:“当年伏蜃谷,你为什么会派赵子良去诱敌?”
“是他主动请缨。”梁豹直言道:“当年战况焦灼,众人疲惫不堪,只想坚守关城,不愿意出战跟有熊国拼杀。我答应给赵子良一支精骑,其他修士人手是他自己请来的,我也无暇顾及。”
梁韬沉吟:“也就是说,赵子良是自愿冒险?”
“不错,谁也没逼他。”梁豹问道:“赵子良就是赵黍父亲,大哥不担心他心怀仇怨么?”
“所以我在等,等他主动跟我说。”梁韬言道:“这是我试探他的最后一手,如果他能勘破,便是我真正的传人。”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梁豹不免心生顾虑:“他毕竟未曾亲历当年之事,若是连这种仇怨都能放下,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我可以用大明宝镜为赵黍重现当年伏蜃谷前后经过。”梁韬叹气:“至于他心思真伪,瞒不过我的。”
“要是他虚情假意,大哥你打算怎么办?”梁豹追问道。
梁韬眼中精光一闪:“那在我登坛飞升之日,便是他赵黍身死道消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