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在下略尽绵簿之力便是。”钱少白心下无奈,只得开始计较应对之策。
……
寒风呼啸,远方黛山披霜沐雪,不闻虫鸣鸟啼,天地一片凄清寂寥。
赵黍独自一人,青衫广袖,负手迈步,行走在浣纱池的水面上。
浣纱池是商陵郡的一座大湖,即便寒冬时节,水面依旧没有结冰。赵黍凌波而行,放身心于天地,感应到湖水之下地脉活跃、生机潜藏,虽然比不上修真养气的福地,但善加营造,未尝不能凿建出洞府仙窟。
天色阴沉,广袤湖面仿佛一池墨水,幽深不明。赵黍每走一步,便有涟漪向外扩散。
涟漪微弱,宛如雨点滴落,但一直向外扩散延伸,好似胸膛之下有力的心跳,表面上痕迹不显,却鼓动着不容忽视的澎湃力量。
千步落定,赵黍抬眼远眺,迷蒙雾霭间,隐约可见岸边那碧瓦如鳞、朱墙连绵的亭台楼阁。
即使天地间仍是一片清寂,但赵黍能够感应到丝丝哀怨、惶恐、不甘、愤恨在楼阁间积聚。极运目力,赵黍仿佛看到那朱墙之上渗出血水,碧瓦之间滴落泪珠。
“为成此朱楼绮阁,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赵黍平淡一句,再抬脚,蓄积千步之功,立刻引动湖水翻腾。
初时,浪头顶多没过脚背。前行数十丈,波涛已然及膝。浪头再进,逼近岸边楼台,便是一线汹汹怒潮!
“结阵!”
楼台之中有人高声一喝,几道术法灵光冲天直举,壁障连绵如堤,挡下拍岸怒潮。
钱少白感受着地面微颤,看到一群池阳王氏的部曲私兵拿着强弓硬弩赶往湖边,百什长高声呼喝,数十名修士提纵飞跃,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色。
“看来赵黍是从浣纱池那边发动进攻。”钱少白望向远处撞上阵式壁障的汹涌浪潮,不由得惊叹道:“如此兴风作浪的本事,可不是玄珠入泥丸的修为能够做到。”
一旁抱剑武者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你不是说这个赵黍擅长科仪法事么?兴许就是开坛做法、引动波涛。”
“如果真是这样,说明赵黍是动真格了,王钟鼎不会有好下场的。”钱少白有些烦恼地挠头:“这回不光把事情办砸了,还被卷进华胥国的内斗之中。”
抱剑武者问道:“王钟鼎供养了许多江湖散人、旁门邪修,加上池阳王氏自己的部曲私兵,借助绿珠园地利之便,不至于会一败涂地吧?”
“关副尉,你觉得赵黍会是一個人吗?”钱少白摇头不止:“他敢这样大张旗鼓地进攻绿珠园,肯定得了华胥国主授意。赵黍在湖中做法引浪,就是为了吸引目光,此刻应该有大军和修士逼近,正在包围绿珠园。”
“这么决绝?”关副尉暗惊:“之前赵黍在青岩郡开坛巡境,华胥国主最终也只是贬黜楚氏子弟,并未大加杀戮。”
“那是因为当时梁国师尚且活跃。”钱少白言道:“如今梁国师闭关不出,状况成谜,华胥国主不可能闲坐无事。如果能够痛下杀手,又何必谦恭礼让?”
关副尉问:“你打算怎么办?”
“稍后混战一起,找机会逃跑。”钱少白忽然感应到天地之气阴阳交缠,抬头望去,一道惊雷霹雳从天而降,如钢锥凿穿阵式壁障。
雷声遍传四野,阵式被破,气浪无序迸射,瞬间就将那座浮棹采莲楼扫成一地废墟。
“啧。”王钟鼎看着心爱楼台被毁,面露不快。就见他斜挽着一柄玉柄黑绒麈尾,朝湖中一指,十余名修士相继飞掠而起,目标直指赵黍。
恶潮开道、雷霆破阵,如今赵黍立身成坛,只要给足他凝功蓄势的时间,便能施展出远超自身修为的术法。但是到了对面交锋之时,便无暇推运神气、召遣吏兵了。
看着十余名修士飞掠逼近,赵黍不疾不徐,青玄笔在握,引气成符、空书鸟篆,一头火凤赫然成型,双翼箕张足有七八丈,发出一声清越啼鸣,顿时将水面烧得沸滚,在大冬天蒸腾起大片白雾,遮掩视野。
火凤腾空,耀比烈日,双翼振扬,团团猛火倾泻而下。
那十余名修士见得赵黍书符成火凤,气势胆量本就弱了三分,眼看火球如雨,立刻四散分开,以自保为主。
孰料这正好落入赵黍算计,他笔指湖水,冰锥如林暴突而起,修为稍浅之人立刻受创。
“麻烦。”王钟鼎见此情形,骂了一句,对身旁妙音奴说:“你那几位同修道友,该出手了。”
妙音奴微微躬身,然后抿唇发啸,两男两女飞天而来,好似凌空舞动,无数花瓣铺道绕飞,宛如仙人。
“公子,我们去了,还请您在水下赞功。”妙音奴言道。
王钟鼎取出一条杏黄绢帛,上书朱文云篆,他施术引动,云篆灵光一闪,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去吧。”王钟鼎收起杏黄绢帛,挥了挥麈尾。
妙音奴轻施一礼,腰肢扭动飞身而起,与四位同修踏花飞舞,结成诡魅阵式。
赵黍刚用火凤逼退第一波攻势,就见落英缤纷,无惧火凤周身烈焰,以阴柔之势似裹似缠,将火凤牢牢牵制住。
感应到火凤要脱离掌控,赵黍毫不犹豫,一笔勾批,火凤爆散成无数火星,一时照得天水皆赤。
火光散去,花雨落英弥天而降,妙音奴声音遥遥传来:“含春洞弟子,特来领教贞明侯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