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点头道:“我一定前来。”
……
北疆部族的宴会,无非就是宰杀牲畜、大摆延席,摔跤比武、歌舞取乐。
由于凭空出现一条河流,不仅划分了草场范围,对于仰赖牲畜的北疆部族来说,更是天降甘露一般。
尽管人们都将这条河流的出现归功于那不曾得见真面目的山灵,但两个部族都感激于赵黍出面调解,前后接连上百人来给赵黍敬酒道贺,若非修炼有成,估计赵黍的肚皮也会被乳酒撑破。
狂欢过后便是沉寂,众人回到帐篷呼呼大睡,赵黍却悄悄离开营寨,来到附近这座赤红山丘上,享受夜风拂面的感觉。
“好了,眼下没有俗人,二位可以现身了吧?”赵黍歇了一阵,没来由地自言自语起来。
山丘之上一阵光华无端涌现,火府降元君、碧波现真龙,两位仙家同时来到。
赵黍朝两位仙家躬身揖拜,其中一位高髻玉颜、丹绯襦裙、腰悬赤绦火玉,双眸好似两团灼灼炎光,不用介绍,赵黍也知晓她就是洞丹元君。
而另一位长者须髯乌黑,身材魁梧高大,一袭龙纹玄衮,威仪自备。
“拜见洞丹元君。”赵黍先后揖拜,然后望向玄衮长者:“还未请教前辈仙号。”
“别人都管我叫祖龙爷。”玄衮长者抬手抚须,望向赵黍的目光既有欣赏也有好奇。
洞丹元君也开口道:“他是昆仑洲第一位修成真龙之身的仙家,被后世龙种尊为祖龙。”
“元君是担心他被吓到吗?”祖龙爷朝旁边瞧了一眼。
洞丹元君神色澹然:“我只是让赵黍明白,他到底在跟什么人打交道。”
赵黍虽感惊疑,却并未乱了心思。其实他先前察觉天机混淆,便已发现异样。
以赵黍如今修为,天下几乎无人无事能够瞒过他推演天机,除非是不受气数所拘的得道仙家。
赵黍早就料到自己要跟各路仙家碰面,只是没想到会是眼下这种形式。
赵黍先前遇到的老牧民和女大王,显然就是祖龙爷与洞丹元君所化。争夺草场、索讨马匹、归还子女,应该都是意有所指,并非无事找事。
“我明白了。”赵黍言道:“祖龙爷是希望天庭仙家放还龙种。”
“那我就省得多费唇舌了。”祖龙爷直言道:“你将来要融汇诸天万法、成就天帝,那是你的本事,不是我能够拦阻的。但在万事底定之前,我希望诸天龙种得以脱离辔索,重归碧波、纵横四海。”
赵黍还没说话,洞丹元君言道:“古往今来仙家降伏蛟龙,大多是因其兴风作浪、祸及一方,其余则是受仙家点化,乃他人门下弟子。难道祖龙爷要强行索讨么?”
仙家有话直说,并无琐碎言语,赵黍已经听懂前因后果,显然这也是天庭众仙与诸位龙君的冲突之一。
“龙种禀赋非凡,真龙更是法力广大,不仅为仙家坐骑,更是洞天护法。”赵黍见两位仙家望向自己,于是说道:“祖龙爷发愿群龙得大自在,却是要动摇各家洞天根基。”
“动摇根基?此言是否太过?”祖龙爷并未恼怒,反倒来了兴致。
赵黍回答说:“仙人在洞天之中非止是安享清闲而已,各有宫府主治,其所喻指者,正是洞天法度运转。而各家洞天中的龙种,便是让仙家得以造化出江河湖泽、乃至于汪洋大海等景物。”
此事也是赵黍刚刚领悟不久,仙家洞天并非开辟之后便从此一成不变。而主治仙家之所以能不断造化开辟,也在于后续门人弟子飞升,使得洞天气象越发深广,能够造化出更多景物,甚至延伸洞天法度,让其他仙家也能有所印证突破。
可以说,飞升至洞天的仙家,没有一位是多余的,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让洞天得以不断造化开辟。
祖龙爷让各处洞天的龙种离开,那些仰赖真龙自身修为根基所演化开辟的江河湖泽、汪洋大海很可能会难以维系。好比拆掉别人房屋的一面墙,就算还能立着不倒,但根基已经受到动摇。
祖龙爷笑问道:“可你之前不是帮着我把赤丘部的马匹夺回来了么?”
“既然祖龙爷此前以凡人身份行事,那便只论俗事机变。祖龙爷如今以仙家身份与我对谈,那我便只谈仙道玄妙。”赵黍正色道:“龙是龙、马是马,再多喻指,此二者终究不同。”
“那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祖龙爷问道,周身散发威赫气势。
洞丹元君也开口说:“祖龙爷想要挑起大战,我等奉陪到底。”
“二位且慢。”赵黍劝阻道:“此事并非无可转圜。”
两位仙家齐刷刷望过来,同声道:“你说。”
赵黍隐约感觉,他们其实早就有办法了,就是要逼赵黍开口,而且一同望过来的不止眼前两人,诸天仙家仿佛在此刻都望向赵黍。
“天庭开辟,各家洞天融汇,万法统摄无碍,群龙自然不再受限各家洞天,打破藩篱,如此方是大自在。”赵黍言道:“万法归宗,亦如万川归海,汪洋碧波环天无量,尚需能够镇守四海的龙君上圣。”
祖龙爷沉默不语,赵黍当即朝他深深一拜,他这才叹气说:“统摄万法,届时各位水族仙家、碧波龙君将尽数纳入天庭之中。但我且问你,如果有仙家不愿意加入天庭呢?”
“碧波浩渺无边,遥接尚属未知的远岸。”赵黍言道:“天庭非是牢笼,愿意前来,自得接引。若心生避忌,自然不见天庭。”
“你就这么确定?”祖龙爷问道。
“此乃造化之功,在有心与无心之间,自然而然,非我强为。”赵黍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