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了宫，程紫玉便顺道去了昭妃那儿一趟。</p>
名头么——自是探病。</p>
目的么——既去看看昭妃究竟多寒酸，也去看看这位前世的准婆婆有多悲惨，若有需要，她也不介意再给昭妃寻点刺激。</p>
礼物么——她早就备下了。有朱常安最“喜欢”的药材和昭妃最“喜欢”的华丽丽锦盒装了的一份礼。</p>
到了后，她也终于明白了文兰为何能嚣张而来，霸气开腔，潇洒作为，而不用顾忌其他。</p>
只因昭妃这宫里着实冷清，许是禁足久了，又从不得圣宠，先前两边偏殿的才人贵人也都搬走了……没有外人啊，不错。</p>
今生程紫玉与昭妃并未撕破脸，但她的到来显然还是让管事嬷嬷含蓄谨慎地表示，“娘娘病着，不便见客”。</p>
但程紫玉很没眼力地回答：“正是病着，才来探病。过而不入，才是无礼。探而不视，委实难安。”</p>
说罢，她便带着人抬步而入。</p>
嬷嬷挡不住又不敢强硬，毕竟眼前这是红人可自家王爷不在京，实在硬不起来啊。</p>
再次踏足昭妃寝宫，真真是恍若隔世。</p>
其实也不久，就算和前世连接，也就只有一年多。</p>
可她突然想笑。</p>
历历在目的记忆里，这里是何等的富贵华丽，可此刻，这都是什么?</p>
比自己前世初次踏足也差了不下一个档次。</p>
挂的摆的用的，都是宫中最普通份例下发的物件，实用大于精致……这些东西，哪有中高位妃嫔会用？昭妃她还是堂堂王爷之母呢，难不成还是玩简朴吗？</p>
文兰砸了多少东西，砸的是什么东西，她都问过了。文兰没找到值钱的东西砸，而她也看不见那些昭妃视若珍宝的私藏。肯定是不对劲。</p>
管事嬷嬷接了礼，客套了两句。</p>
看在程紫玉带来的那两只华丽锦盒面上，嬷嬷面色好看了不少。</p>
只不过，打开了锦盒后，她那脸再次垮下了。</p>
送什么不好？药材？这里缺药吗？这宫里，看病不要钱，怎会缺药材？按着你的身份，怎么不送人参鹿茸灵芝？</p>
另一只锦盒里嘛……嬷嬷原本还一喜。里边是只单臂长的工艺瓶，一眼瞧去，流光溢彩的。</p>
可一细瞧，是梅瓶。而那瓶身上，偏偏画的是……兰？</p>
是故意的吧？</p>
现下，还有谁不知她们主子最恨兰？她们主子最倒霉？</p>
这是提醒她们主子文兰的跋扈猖狂？还是骂她们主子霉运当头？</p>
嬷嬷火辣辣的眼神扫到程紫玉身上。</p>
程紫玉则一脸淡笑。</p>
“怎么了？嬷嬷可别小看这瓶，这梅瓶前几天刚出窑！是程家京城工坊第一批成品。稀罕着呢。崔老爷出价八百两我都没卖。”</p>
是没卖。因为是残次品啊！新窑嘛，总需要磨合的。怎么也得烧坏个几窑。这釉层有些问题，但只有行家能看出来。这样的东西，正配昭妃。</p>
程紫玉可打了一手算盘，说到底，她这一趟，是来看看昭妃究竟是不是真穷。若真，那这瓶昭妃肯定是要出手换银子的。别的地方她插手不得，但陶市上，想要盯住这只瓶还是绰绰有余的。</p>
所以这既是一个论证，也能叫昭妃卖瓶过程中再享受一把刺激……</p>
那嬷嬷见程紫玉神色坦然，并无故意捉弄之意，暗道是自己多想了，自然赶紧收起了古怪表情，转而热络了起来。</p>
若是那般，还真是个好东西。头一窑，自然是卖高价的。乖乖！八百两都没卖，不知道能卖多少。</p>
“哎哟，老奴老眼昏花，不识好东西。翠儿，赶紧收起来。这么个贵重东西，可别磕了碰了，先收去库房。”自然要收起来，否则叫娘娘看见了又要急火上头。御医可说了，娘娘心火旺盛，这病要细心将养着，万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再晕上几次，便有些中风的危险。</p>
而嬷嬷没注意到，程紫玉给了柳儿一个眼神，柳儿收到，便帮着那翠儿装起盒来。翠儿正愁这高瓶拿不动，自然谢了又谢……</p>
程紫玉勾了勾唇，所以，这礼还有个用途，就看柳儿的了。</p>
这边倒是没想到，听到她来了，最近晕了醒，醒了晕，昨日才勉强完全清醒的昭妃竟然见了她。</p>
不得不说，文兰的杀伤力很大，程紫玉前世今生，这都是头一回瞧见昭妃憔悴如此，足足似老了十岁，眼角皱纹都多了好几道。</p>
不过，程紫玉更没想到，昭妃一开口，便让她无语了好几分。</p>
昭妃靠在了床头，用今生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和蔼的眼神看她，并招呼她上前，更伸手要来拉她手。</p>
程紫玉再次很没眼力地忽视了她悬了好几下的手。可她，神奇般地忍下了。</p>
“咱们郡主真好看。”</p>
“……”</p>
“要说，咱们皇室的公主都没郡主好看。真不想荆溪那地界那般养人，竟能养育出你这般瑰宝般人物来……”昭妃说的很吃力，但让程紫玉唇角直跳的，还是她的卖力。</p>
“……”</p>
“本宫说的不仅仅是你的相貌，还有你的气度。那可是万中挑一的，咱们大周公主都没得比。”</p>
“……”有意思！程紫玉心里连翻了好几个白眼。</p>
她之所以没有接话，不是她想知道昭妃要做什么，因为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而是她想看看昭妃还能不能继续往下夸。</p>
这话是好听，不是因为她爱听，而是前世没听过。她就是想看看这人能违心到什么地步。</p>
昭妃也有些尴尬。</p>
这人脸皮怎么那么厚？怎么不接话？此刻不是应该连道不敢，表示谬赞，然后反过来恭维吗？</p>
这不接话，叫自己怎么演下去？</p>
但哪怕是独角戏，昭妃也咬牙坚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