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淇的报应很快就来了。</p>
并未等十天，只因朝鲜王提前到了……</p>
在太后花宴，文兰“病愈”的第二日，朱常淇找了皇帝重提与文兰的婚事，皇帝这才告诉朱常淇，朝鲜王不日将至之事。</p>
朱常淇闻言一凛。</p>
朝鲜王来作何？是来闹事还是取消婚事？他生出了紧张。而皇帝也并未点头或拒绝，只是冷冷打量他，更让他有些惶惶不知所措。</p>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好好表现，不能惹皇帝不悦，也希望让文兰赶紧回心转意过来。</p>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朱常淇老实本分，不但没有再去找尼姑，还开始一日三趟地跑驿馆，送吃的喝的，送玩的用的，就连驿馆上下都得了他的打赏。哪怕文兰没见他，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他也风雨无阻……</p>
五日后，朝鲜王到了。</p>
朝鲜王带了厚礼孝敬，皇帝心下满意可面上却不太挂得住。</p>
而在朝鲜王见着掌上明珠的憔悴瘦弱模样后，父女俩竟是忍不住抹起了泪来。皇帝略尴尬，对这个曾经称兄道弟的朝鲜王也多了几分愧疚。</p>
御书房没有外人，皇帝也就放下身段，道了声抱歉。</p>
朝鲜王则开诚布公，询问皇帝可否取消文兰与七皇子的婚事。</p>
然而对皇帝来说，哪怕那两人再不合适，但由于先前口谕已下，整个京城乃至大周都知两人婚事，此刻突然取消，难免叫人想入非非。</p>
皇帝只能拒绝，但他还是许下了定会加倍照顾好文兰，并给予朝鲜某些补偿之诺……</p>
皇帝很殷勤，朝鲜王却只是很勉强地答应，搞得皇帝似乎欠下了一个大人情。</p>
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慌，再次找来了朱常淇，又是劈头盖脸一阵教训，逼迫他最近一定好加倍表现……</p>
两日后，一场大宴。</p>
是皇帝主办，特意为朝鲜王准备的大宴。</p>
这宴热闹，文武百官，权贵皇亲都参加了。男宾女眷，足足来了好几百人。</p>
程紫玉也参宴了。</p>
宴上，她见到了文兰的亲爹。</p>
朝鲜王与皇帝年纪相仿，长相略文雅，看文兰时的确如传言，满满都是宠溺。</p>
有文兰的牵线，朝鲜王很大方地向程家下了几张陶器订单，张张都是好几万两的数额，且长期有效。</p>
而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一桩，便是朝鲜王此行还另外带了一位叫文庆的朝鲜公主。</p>
美——所有人对文庆的第一印象。</p>
不是相貌有多绝美，而是一种让人发自肺腑的舒适。</p>
姿容优雅，带着异域风情，一笑一颦都叫人如沐春风，从头到尾都挑不出任何不足。</p>
这突然冒出来的朝鲜公主，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虽不知价值几何，却并不妨碍贵女贵妇甚至后妃们的结交。</p>
一时间，文庆风头无二。</p>
“这个文庆什么来路？”程紫玉忍不住向文兰发问。</p>
前世文兰跟了太子，也没这事发生。朝鲜王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才带了位公主在身边，千里迢迢赶来一趟吧？十有八九，大概是要用来联姻的了。</p>
文兰失算，文庆的选择也不多，皇帝？大皇子？太子？五皇子？总不可能是朱常安吧？</p>
可程紫玉看了文庆好一阵，也没瞧出朝鲜王的真实意图。文庆似乎对谁都是一样的表情，朝鲜王也一样，冲谁都是一脸笑，他们是相中了谁？</p>
但不管是谁，这个文庆都极有可能是一枚或将取代文兰的棋子。</p>
文兰眯了眯眼：</p>
“哦，她是朝鲜皇室里的宗亲之女。我当日被毁后一激动，便让使臣带了口信回去，要我父皇重新准备一位联姻的人选。我父王这一脉的正经待嫁公主已经没有了。所以只能从宗室里选。</p>
我当时想着，既然我自身不能去为国牟益，便将棋子准备和掌控在手中。如此，哪怕我落在朱常淇手上，还是能控制朝鲜在大周的前程和立场。”</p>
“后悔了吧？”程紫玉远远瞧着那位天生自带亲和力的公主，只寥寥几语，便收获了不少追捧。这一点，比她与文兰要强多了。“这位，看着可不怎么好控制啊。”</p>
异国而来，人生地不熟，应该紧跟朝鲜王。久不见文兰，也不见她联络下姐妹感情。文兰是正经嫡公主，身份比她高，她更该紧跟文兰步伐才是。</p>
可这位，偏就是独当一面的风格。</p>
一人在那享受众星捧月的吹捧，八面玲珑笑迎八方客？</p>
“你也发现了。”文兰也有些郁闷。都是相熟的姐妹，可这次再见，却发现对方心思那么多呢？</p>
第一次出场便这么长袖善舞，在暗暗表现能耐，她究竟什么意图？都是朝鲜公主，难免被人拿来做比较。那她究竟是想要将自己比下去？还是想要父王和皇上看到她的价值？</p>
这枚棋子，怎么看都未必能让人省心啊！</p>
“你父王与她相中谁了？”程紫玉没看出来。</p>
“我不知。”</p>
文兰低声。“我猜，我父王来这一趟，未必没有亲自将几位皇子过眼，并打探皇上对皇子们态度之意。我父王大概还没定下。”</p>
程紫玉深看了文兰一眼，什么叫做“我猜”，“大概”？她父王还未与她交心过？</p>
“你父王来了两日了。你们私下没见面？”</p>
“见了见了，可我父王只知心疼我，只说会给我撑腰，还未有机会深谈这事。不过那日御书房，皇上听闻我父王带来了文庆，虽态度微妙，却未有多少大反应，实在看不出他们都是怎么打算的。”</p>
程紫玉没再追问。她看见文兰抓着帕子的手微微颤动……文兰这是，真有或将沦为弃子的风险啊……</p>
整场宴席的关注点都在朝鲜王和文庆公主身上。</p>
程紫玉一直远观这个新来的朝鲜公主。</p>
文庆的表现很得体，可以说是无懈可击。</p>
只有一次，程紫玉观察到她完美的情绪里有了波动。</p>
那是文庆与朱常淇见礼时。</p>
“小姨子见姐夫”，文庆公主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不少，眼里有一道快到差点没能捕捉住的鄙夷一闪而过，随后迅速被她愈加灿烂的笑掩盖……</p>
程紫玉不由暗自为文兰捏一把汗。这位文庆，不该这么高兴。难道还是真觉得这位姐夫出色，所以喜形于色不成？</p>
要么，她是志存高远，笑发自心底地在感激这位姐夫的出现，才让她有机会可以往上爬，来到大周最高处。</p>
再要么，她是幸灾乐祸，感觉文兰声势浩大而来，却配了这么个货色，忍不住存了看好戏之心。</p>
但不管哪种，都说明这文庆不是个简单纯良的……</p>
随后，程紫玉不得不承认，这文庆还是个敏锐且能忍耐的。</p>
半刻钟后，文庆来到了程紫玉跟前。</p>
“这位妹妹就是锦溪郡主吧？”这文庆和文兰一样，说了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p>
“公主竟然识得我？”程紫玉没想到，满园子的贵女里，这位还能准确叫出自己名号来。</p>
文庆捂嘴笑。</p>
“适才瞧见妹妹在看我。姐姐就只回望了一眼便差点惊呆了，赶紧向身边夫人问询，问是谁家女儿这般出色，能在这繁花丛中依旧出类拔萃。一打听，原来是郡主。真是久仰大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