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孤零零的奇美拉装甲运兵车，碾压着翻开的新鲜泥土，自弥漫的灰白雾气之中，缓缓向山头这边驶来。</p>
金属履带碾压着碎骨、铁片和石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着声音的逼近，装甲车的方方正正的前脸也逐渐清晰。</p>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赤裸小巨人被悬挂在上面。</p>
铸铁的弯钩穿刺了俘虏的肢体，把帝皇的天使钉在了装甲车的外壳上。</p>
他松垮地垂在镣铐上，低着头颅，盖着黑发，沐浴在生前的痛苦之中，皮肤和肌肉分离，肌肉又和骨骼分离，被剖得千穿百孔，但撕裂的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履带碾压泥土的轻微声响。</p>
脏器如同拖拖拉拉的一串烂葡萄，在他大开的胸腔下面甩动着，鲜血依然以液体的形式滴落，在铺板上碰撞，却早已不像雨水那般急切奔淌，星际战士的生理机能，尽管有着被基因所刻写的不朽，也只能存放如此多的血液。</p>
“哧——”</p>
装甲车颤抖了一下，停在了众人的面前。</p>
目睹此情此景。</p>
傅青海三人一齐沉默了。</p>
五十六号瞪大了眼睛，连忙快步走上前，伸手托起了星际战士的下巴。</p>
露出了一张被恶毒摧毁的残缺面容，他的脸，或许曾是那么的冷酷、骄傲，而现在仅仅剩下赤裸的细小血管和沐血的层状肌肉，卷曲湿润的黑发耷拉在猩红的无皮脸庞上。</p>
就连他的眼睑也被切除，没有眼皮包裹的眼珠直愣愣地瞪着，凝视着不存在的一片虚无，瞳孔之中也早已经失去了光彩。</p>
“还……还好，不是萨特法兰。”</p>
五十六号叹息一声，低声说道：</p>
“我还以为他被钢铁勇士捉住了呢。”</p>
傅青海走上前一步，沉声问道：</p>
“他是谁？”</p>
五十六号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p>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太空废船上和萨特法兰一起被抓获的那三个暗鸦守卫之一。”</p>
这是一辆被拆除了所有武器和炮塔的奇美拉装甲运兵车，卡密尔开启头盔的透视，仔细地扫视了装甲车一圈，说道：</p>
“可汗，里面只有一个机仆。”</p>
傅青海点了点头，他看到了一块数据板，被胶带绑在装甲板上，上面用鲜血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p>
“送给萨特法兰先生的小礼物。”</p>
血迹已经干涸，傅青海伸手扯下胶带，拿下这块数据板，开启了屏幕画面。</p>
画面里，是一段自拍视角的视频：</p>
阴暗无光的地下空间，三个面目可憎扭曲的混沌星际战士，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边，他们冲着镜头放肆地笑着，脸颊侧边的皮肉已经破洞，露出了被钢铁包裹的尖牙，和布满黑斑的舌头。</p>
篝火边躺倒着一具尸体，胸前的陶钢装甲已经破碎，一个混沌星际战士举起了手里的铁签，上面串着一坨令傅青海感到眼熟的肉块，肉块周围还粘连着结缔组织，混沌星际战士将肉串放在篝火上稍微炙烤，邪笑着说道：</p>
“萨特法兰，听说你们的军团正在面临重建，嘎嘎，是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嗯？”</p>
说完，混沌星际战士将肉串一口咬进了嘴里，肆意地用力咀嚼着，浅红的汁水从他破洞的脸颊边溢出，接着舌头一卷，将糜烂的肉团吞进了肚子里。</p>
画面熄灭，屏幕恢复了漆黑。</p>
那是基因种子。</p>
傅青海知道这种行为。</p>
在后世的恐惧之眼里，从忠诚星际战士身体里取出的的基因种子，还有一个专门的称谓——甜蜜肉脯。</p>
混沌星际战士吃基因种子并不能得到什么增强，他们就是单纯以此行为羞辱忠诚星际战士，因为很多战团急需此物来招募新兵。</p>
五十六号将手臂搭在装甲车的侧板，额头抵在臂甲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p>
“是我害了他们。”</p>
“我本可以……如果我再想想办法，我再努把力，我本可以把他们全部救出来的，他妈的。”</p>
乔士达呼吸急促，面色涨红，气得攥紧了手里的钢爪。</p>
卡密尔已经检查完了整辆装甲车，走到傅青海身边低声说道：</p>
“方向盘被固定死了，一个机仆被绑在座位上，发动机油箱里的钷素不多不少，驶到我们面前时刚好燃尽。”</p>
卡密尔伸手指了指仍然被吊挂在正面装甲上的尸体，说道：</p>
“脊椎骨下面，压着一颗已经拔掉了插销的破甲手雷，撞针就顶在骨头上。”</p>
傅青海点了点头：</p>
“我看到了。”</p>
看起来那位名叫“萨特法兰”的暗鸦守卫，给钢铁勇士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和损失，以至于对方要用如此方法来激怒他。</p>
傅青海心里想着，看到五十六号准备上前将尸体从装甲车上取下，傅青海连忙制止了他：</p>
“等一下。”</p>
傅青海拔出电浆手枪，说道：</p>
“他已经死了，让他安息吧，退后。”</p>
五十六号一脸茫然地按照傅青海的要求后退了几步，傅青海举枪瞄准，扣动扳机。</p>
等离子束闪过。</p>
“轰——”</p>
暗鸦守卫残破的上半身彻底炸成了一堆尸块，四散纷飞。</p>
“让人来收敛尸骨。”</p>
碎骨和血肉，淅淅沥沥地从空中洒落，傅青海抛下一句话，带领乔士达和卡密尔离去，与营地外的机械神教部队汇合。</p>
……</p>
昆托大师率领护教军和武装机仆站在一片低洼平地里。</p>
矮小老头手持着一把比他自己还高的齿轮斧，像是杵着一柄法杖，这是技术神甫和技术军士共同的标配武器。</p>
傅青海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昆托大师拿出这把齿轮斧，感觉已经沦为了仪式性的装点。</p>
果不其然，昆托大师说道：</p>
“小洛克，我已经把护教军的指挥权移交予你。”</p>
傅青海点了点头：“好的，大师。”</p>
机械神教拥有先进的武器科技，强悍的单体火力，和忠心不二的护教军。火力级别有时候甚至比帝国卫队和星际战士军团还要高，但严格来说，技术神甫们依然是学者而不是军官，除了个别异类，他们可以打仗，但是不擅长打仗，所以昆托大师选择将部队的指挥权转交给自己的学生——一个受过专业战争指挥训练的阿斯塔特。</p>
随着昆托大师的一番操作，护教军和武装机仆的信息数据链接，被整合到了傅青海的头盔里，傅青海视网膜上如瀑布流淌般闪过一连串的字符指令。</p>
不同于昆托大师作为他们的主人，可以直接通过加密的数据来遥控指挥，傅青海的脑子上没有任何的机械插件，所以昆托大师要将傅青海的特征信息上传匹配到数据网络中。</p>
“确定，树状神经网络I或III。”</p>
“神经网络：无线寻路已链接。”</p>
“上传……上层结构。”</p>
滚动的教义指令，每条都带有昆托·阿纳斯塔西奥贤者的独家授权，护教军将这种侵入大脑的命令视为万机之神的纯粹意志。</p>
作为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之一，傅青海的身体数据，包括声线、指纹、虹膜，甚至小鸣鸣的尺寸，昆托大师都心知肚明。</p>
“链接完毕，指挥通路已建立。”</p>
刚刚完成，山脊背后，就走过来了两名星际战士，是五十六号，和一个身穿MK6渡鸦型动力盔甲的暗鸦守卫。</p>
磨砂哑光黑的涂装，点缀着灰白的色调，紧贴头皮黑发向后梳成背头，面色苍白而冷漠，眼睛漆黑又幽暗，额头侧边镶嵌着一金一银两颗服役钉，和乔士达的一模一样，他将呼吸格栅为尖喙状的头盔抱在身侧，一言不发地来到傅青海的面前。</p>
这就是令钢铁勇士们深恶痛绝的鸦卫战士萨特法兰？</p>
傅青海脱下头盔，说道：</p>
“为你战友的遭遇感到抱歉，兄弟。”</p>
鸦卫老兵摇了摇头，丝毫不提自己战友的事情，径直对傅青海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