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发现自己的亲卫和家将其实并没有多少伤亡，应该说受伤者有，但是死亡的一个也没有。</p>
这是他先前过于沉浸于思考，下意识的忽略了的一个疑点。</p>
<div class="contentadv"> 毕竟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p>
这明显有些可疑啊。</p>
再就是几个与薛宗一般，貌似有背叛嫌疑的家将，相互之间说得几句，然后俱都故意与王厚拉开了距离。</p>
还有那些个负责押解的军士，对他等也过于友善了些。</p>
有几个王厚的亲兵口渴了，向那些人讨要饮水喝，他等却也客客气气的奉上水囊。</p>
等等等等！</p>
直娘贼！这群腌臜泼才却是拿老夫当傻子糊弄么？！</p>
王厚心中叹了口气，只又凑到薛宗跟前，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前几日来熙河送信的，是你大哥薛剧吧？多年不曾见得那厮，他可还安好么？”</p>
薛宗正惴惴间，听得王厚的问话却是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劳将主惦念，家兄一切安···”</p>
只说得两句，薛宗连忙住了口，就像个被父母抓住的偷嘴儿孩子一般，眨巴着貌似无辜的眼神望着王厚，谄笑道：“俺说些胡话，将主切莫当真！”</p>
王厚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的喝道：“不争气的东西！那孽障给了尔等多少好处，却让汝背弃我这个将主！”</p>
此时王厚哪还猜不出，这些个泼才作得些事，背后就是自己那位脑后生反骨的好儿子王焕所指使。</p>
老子跟儿子之间的争斗，他们这些家将和亲卫不管是帮谁都算不上背叛，自然也就没有甚么真正的愧疚。</p>
此时王厚猜透了真相，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也有些被气的肝儿疼。</p>
他待要喝问薛宗些内情，不远处早笑嘻嘻的看热闹的二狗，却才开声笑道：“王老将军何必心急，待得到了地儿，一切自见分晓。老将军的家将们知晓得也并不比老将军多，纵汝再三逼问，也问不出甚么。”</p>
王厚斜眼瞅了二狗一眼，这个可恶的小子他可是印象深刻。</p>
就是这厮一上来就冲破了王厚亲卫的阻拦，突袭于他。</p>
而且这小子的武力之高，简直让人悚然。</p>
王厚自己也算是西北诸路有名的悍将，如今体力虽然不复盛年巅峰，但武艺枪法更兼老辣，便是王焕与他放对怕也有些勉强。</p>
但是二狗与他交战只一合，先是一枪挑飞了王厚的掐丝攥银枪，接着第二枪就把惊骇莫名的老将军扫落马下，然后王厚就被生擒活捉了。</p>
整个过程丝滑的让人感觉就跟演戏一样。</p>
二狗的面相如此年轻，王厚一开始便以为他是赵宋皇室倾力培养出来的镇国顶梁柱，这样的人物都是杀伐果决，心性冷酷之辈，故王厚不敢多作窥探。</p>
但是现在内情反转，这群泼才居然是自家崽子的部下，那王厚的胆子可就大了。</p>
他冷着脸喝道：“你这少年是哪家的孩子？有这般好武艺在身，若能忠心国事，去沙场上立些功勋，将来必能得享荣华，封妻荫子。何必跟着那孽障做个盗贼匪类，使祖宗蒙羞矣！”</p>
二狗哈哈一笑，道：“老将军所言极是。但不知我若投身大宋军旅，为国征战，最大能作得甚么大官耶？”</p>
王厚只道二狗动了心，却高兴的说道：“我朝武将若论官职之最，当以狄襄武为首，其因立功颇多，曾两拜枢密使，后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此执政宰相之权职也。自古所谓出将入相，亦不过如此。”</p>
二狗却道：“小子曾听人说，那狄武襄作枢密使时，每日都被人告发谋反，以至于活得战战兢兢，一日三恐，最后辞职躲回老家，却仍然不得安生，最后忧惧过甚，嘴角长疮而死。”</p>
王厚有些哑然，只不过他却愿看着这么一个难得的悍将就此错失，却强辨道：“这是哪个泼才造得谣言！狄武襄多得官家信重，恩宠非常，纵有些个小人无端诋毁，又岂会忧惧！此无稽之谈也！”</p>
二狗笑道：“我曾听人言，昔仁宗朝名臣文彦博曾与官家道，‘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但得军心，所以有陈桥之变。’老将军可否告知小子，这文彦博相公因何说得此言？”</p>
王厚这回是真尴尬了，他当眼前这小伙儿是个好糊弄的，谁想对方竟是个扮猪吃虎的精细鬼。</p>
他呐呐不能言，只能一甩袖子，故作傲慢的冷哼道：“竖子不足与谋！老夫懒得理会汝！”</p>
二狗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几声，只笑得王厚面皮发窘，只得以袖遮面，伏在马背上装死狗。</p>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岐山义军大营。</p>
相比于不久前，如今的岐山义军大营已经冷清了许多，比如曾经熙熙攘攘的数万民夫，大都早去得申阳界之中。</p>
众人只在营中休息了一晚，除了中间王厚吵嚷着要见王焕之外，倒也不曾发生甚么波折。</p>
此番镇守大营的主将是杨温，他却以子侄礼拜见了王厚，然后与老将军说得义军的些个打算。</p>
只王厚听说他们这些人发现了一个唤作申阳界的洞天，却要去那处裂土封疆之时，却是忍不住大惊失色。</p>
王厚有些焦躁的喝道：“自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汝等既扩土辟疆，此大功业也！何不报与朝廷，以获荣赏？怎可私相授受，割据自立！”</p>
二狗在一边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老将军何不问问赵宋历代官家敢不敢认？！燕云，辽东，漠北，安南，大理，土蕃，此咫尺之地，赵宋官家尚不能制之，何敢窥探洞天之地也！须知那处亦有大因果，赵官家岂敢纳之耶？！”</p>
王厚一看二狗开口，却就觉得有些头疼，可他又不好视作不见，只好差言而问道：“但不知那申阳界有何大因果？”</p>
二狗道：“昔虞舜、诸夏、殷商时代，华夏有大敌曰鬼方，如后世之匈奴、鲜卑、突厥，今之契丹一般，多有袭扰之。有贤后妇好者，率殷商之军大破鬼方，逐之逃入申阳界。数千年以降，殷商虽去，但鬼方却在申阳界中繁衍生息，延续至今也。”</p>
王厚听得惊异，更惊骇之，却道：“如此诸夏之大敌，尔等安敢招惹耶？！”</p>
二狗哈哈一笑，道：“老将军莫要焦急，且听小子说完。岂不闻先贤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p>
那申阳界其地宽广，土地肥沃，物产丰美，少有灾祸。鬼方之众在那处繁衍生息，安逸非常，早忘了什么是军略之争。</p>
于我等而言，他等恰如圈养之肥豕，一屠夫便可杀之矣。”</p>
王厚叹道：“如此洞天，便汝等吞蚀些地盘，却又如何分割，哪个又作得共主耶？”</p>
二狗道：“鬼方之民多刻毒贪婪，不通教化，行不得我华夏如今之治道。须得学那商周春秋，行诸侯分封之礼，再演王霸治乱之道也！”</p>
王厚听到这里，顿时便明白了二狗等人的打算。</p>
同时他也理解了薛宗等人为何能被王焕那小王八蛋收买了去。</p>
直娘贼！有个光明正大的当土皇帝的机会，谁又能拒绝得了！</p>
老夫亦眼馋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