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李颜的不止是克洛特科维奇，还有余科由。</p>

在得知李颜参赛的时候，余科由其实压力非常大。</p>

这个很早就戴起眼镜的平头男孩，其实与外界的想象有很大不同。</p>

他其实也对自己享有的一切资源感到惶恐。</p>

虽然外界总是盛传余科由何等高傲，其实只是他比较独来独往。</p>

他从来没有否认叠加在他身上的重重光环，但那只是因为他不想面对。</p>

觉得他最是德不配位的，就是他自己。</p>

偏偏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他很优秀，卡在尴尬位置上的优秀。</p>

再平庸一点，他就可以选择遵从内心否认那些光环，或者自知理亏地享用家族带来的各种便利。</p>

再厉害一点，他也可以真正成为“高傲的余公子”，也可以……</p>

真正地把李颜当对手。</p>

他与自己那不敢面对现实的老爹不同，同样在华大少年卓越班读书的余科由，也一直在听说着李颜的奇迹。</p>

曾经他也跟余田想法一样，他余科由资源如何资质如何，人还在上京，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结果混了个第二？</p>

你说高中大学卧虎藏龙也就算了，初中能表现出什么？</p>

听说青信奥拿奖这一路还是临江各种破格操作换来的，想来无非是临江给李颜投的资源比他余家更离谱罢了。</p>

但他与余田最大的不同，是他能亲身感受到华大老师的态度。</p>

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们，哪怕是留在上京上课的，哪怕是跟余田认识的，交流中也完全隐藏不了一点对李颜的欣赏。</p>

就跟你自己考了90分，回家的时候父母亲戚都会夸你学习好，但是在喝茶时免不了感叹一下别人家次次满分的孩子一样。</p>

父母亲戚或许不知道差距在哪，你自己清楚得很。</p>

李颜必然不可能跟他余科由是一路人。</p>

余科由最害怕听到的就是那群中二同学的一句话：“王不见王”。</p>

拿来调侃李颜在临江而余科由在上京的说法。</p>

每次听他都很绷不住，只能选择逃避。</p>

王不见王，那是因为一个伪王不敢见真王啊。</p>

所以对于李颜当了1号学生，余科由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p>

各自安好吧，你创造你的奇迹，我走我的阳关道。</p>

后来李颜甚至搞了个未来科技，成了百亿富翁，怎么看都跟学生没啥关系了。</p>

余科由觉得很好，超规格的人就该走超规格的路去。</p>

结果李颜突然就要参赛了，给他吓的。</p>

准备了个仿生机械手的断档招数，架不住李颜特么的高射炮打蚊子啊，这叫降维打击。</p>

竞赛开始前几天余科由都没怎么睡好。</p>

已经暑假了，他连门都不愿意出，天天窝在家里的实验室琢磨这机械臂该怎么优化才能输得不那么惨。</p>

竞赛汇报前一晚余科由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就是李颜在讲台上讲着只有评委能听懂的东西。</p>

不，连评委都不一定能听懂。</p>

全场都在为李颜的成果惊呼，而他余科由展示着一眼就知道不是靠自己做出来的机械臂。</p>

甚至评委之一就是提供生产条件的人……</p>

想想都令人窒息。</p>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p>

没想到紧张了一个通宵，第二天的竞赛主会场，余科由压根没见到李颜。</p>

连陈凡都没见到。</p>

传说中直接搞定追墙博弈最优解的自动驾驶路径选择算法，并没有出现。</p>

正式参赛名单里，压根就没有李颜的身影。</p>

华大少年卓越班华南分部（新北一中）压根没有参赛名单。</p>

怎么回事？余科由愣住了，看向了正在给他加油的老爹。</p>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梦？不至于吧，余田在家里抓狂的样子他还记得，整个上京科研圈都在说李颜神奇的证明，连他名义上的指导老师都抓着休息间隙跟其他老师聊这件事。</p>

怎么现在就跟没发生过一样？</p>

余科由莫名感觉眼镜都起雾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p>

浑浑噩噩地就介绍完了自己的仿生机械臂，看着台下评委肯定的眼神，自信似乎又渐渐爬回心头。</p>

虽然他也知道评委流畅的肯定也是排练好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从成果来看，他就该拿下这个金奖。</p>

余科由在后台接受着大家的夸赞，心态正逐渐变好，压力一卸下去，浑身轻松，就想去一趟厕所。</p>

厕所外边两个抽烟的中年男人正在闲聊：</p>

“石老出面的？这么厉害？”</p>

“是啊，人家都跑去华科院学习了，参加这比赛还掉价了。”</p>

“他自己不想比？”</p>

“我看李颜应该不会这么想，一开始也是他自己想参加的。有个说法是石老自己觉得李颜这么做是不知道自己成果的珍贵，教育他呢。”</p>

“是老石的作风，他对自己看得起的后生是真照顾。”</p>

“能让他看上的后生，本身也足够了不得啊。”</p>

“老石最近升职了是不？”</p>

“对，当副院长了，兼任临江分院院长。”</p>

“李颜这家伙，未来不可限量。”</p>

“得了吧，人家还用得着看未来？”</p>

“未来更可怕，不行？我当年要是……”</p>

“你什么当年，别抽风了，烟抽完就开始瞎扯。走走走……”</p>

“诶，是不是老余也做了点什么？李颜退赛的话，最大受益者不就是科由？”</p>

厕所里的余科由听得心脏都拧紧了。</p>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奖项对李颜来说没意义，给了也就给了吧。”</p>

等他们离开了，余科由才脸色苍白地从厕所里走出来。</p>

是一种很难言的情绪。</p>

想痛苦，也应该痛苦，但是痛苦不起来。</p>

回了家，余田也没有摆庆功宴，要知道平时儿子取得什么奖项，他就是最乐意显摆的那个人。</p>

父子俩保持着微妙的默契。</p>

余田看到余科由这勉强兴奋都勉强不起来的样子，心里也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p>

饭席间，余科由问了个很突然的问题：</p>

“爸，现在华科院副院长，临江分院的院长，是石磊院士吗？”</p>

“对。”</p>

余田也没问儿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p>

又是一种微妙的默契。</p>

“石磊院士，研究什么的？”</p>

“应用物理，光电，材料。”</p>

“很厉害吗？”</p>

“国外留学回来，手上有几个国家大力支持的项目。”</p>

“例如？”</p>

“光刻机。”</p>

“这是……”余科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p>

他的后半句余田其实清楚。</p>

“这是石院士亲自接待李颜的原因吗？”</p>

余田倒也不惊讶儿子会知道，毕竟石磊这种大佬在华科院临江分院门口迎接李颜，算是个大新闻。</p>

余科由不问了，余田也不再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