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章捋着自己的大胡子，不屑的摇了摇头：“只怕是难用。”</p>
萧砚却反而发笑，道：“这些人俱为大族子弟，燕地汉儿，从小弓马娴熟，如何难用？不过未曾好好整编罢了，加之收了他们，可安的人心岂止上万？你王彦章嫌弃，我倒偏要收下来用一用。”</p>
王彦章干笑一声：“末将一家之言，当不得什么……”</p>
“行了，莫说什么废话了。”</p>
萧砚用马鞭指着山坡下的大队骑兵，道：“按照先前计划，王彦章若抢着为先锋。你部就要加快速度，直扑古北口接管城防，进而控遏长城外局势，容后面大军可长驱塞外。”</p>
“末将领命。”王彦章先是拱手，进而又犹豫了下，道：“萧帅，古北口之前为那漠北王后所据，此番既然那耶律阿保机又跳出来，这古北口岂非已……”</p>
众人显然也关心这个问题，便纷纷看着萧砚。</p>
后者却只是一笑，而后道：“你只管去接手城防便是。”</p>
“末将明白了。”王彦章当即安心，进而马上领着自己的部将亲兵，拍马而去。</p>
其一去，这山坡上便空了一大片，元行钦等人也马上次第领命而去，投入了这北进的万骑当中。</p>
这一次北征，除却定霸都八千人全部动用外，尚有卢龙军两千骑、龙骧军六百骑、辅兵近六千，述里朵留下的漠北骑卒千余，加上那些地方豪强的千人，便已是近两万人的规模，且辅兵都是经由各俘虏来的各军精锐组成，必要时甚至都可以放手野战。</p>
这一次，萧砚几乎是动用了幽州上下所有的战马。</p>
须知道，他在渔阳就已俘获了数千匹战马，其后又俘获了李存勖一批，加上当初述里朵援助给他的几千匹，两万余匹战马几乎全部投入了此战中。也就是说，此战他麾下全是骑兵，加之他又将各军搜拢了一番，单是那种人马皆披甲的具装铁骑，都可以直接装备整整三千，且不提这整个两万骑当中，铁甲上身率已高达七成。</p>
这一战，萧砚几乎穷尽了整个河北的兵马装备，两万骑兵的军需供应又耗空了冯道转运来的所有，甚至是整个河北都可以说被他耗空了。</p>
若非是趴在大梁的身上吸血，萧砚或许都打不起这一仗。</p>
但这一战，意义非同小可。</p>
他必须要打。</p>
“……”</p>
大雨下，萧砚按住腰间刀柄，看着北进大军沉思良久，倏的出声。</p>
“游义。”</p>
已领着大部瀛洲不良人回来的游义从远处趋马过来，拱手道：“老夫在。”</p>
“让公羊左办的事，有回信没有？”</p>
“还没有……”游义思索了一下，沉吟道：“不过老夫有一言，不知天暗星肯不肯听。”</p>
“说来便是。”</p>
“老夫听他们说，大帅亲临瀛洲，便就是想看天暗星如何惨败收场。说实话，老夫跟随天暗星你行事已有两月，单只是这两月的快意，就已让老夫对你佩服有加。但正是这样，老夫才要劝你一句。大帅认为你会惨败，此行便定然是危险，何不就此收手？”</p>
游义顿了一下，又道：“老夫上了年纪，话有些多，望天暗星莫要计较。”</p>
萧砚笑了笑，只是道：“若没有大帅，你也认为我会输？”</p>
游义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是输是赢，在我眼里，都不过半成。但若是老夫，眼下既然已得到了这河北，就不会再出塞。”</p>
“为何？”</p>
“之前说过，老夫等人在瀛洲，就已研究过你。高梁河那一战能胜李存勖，便是因为有那漠北王后助你，然眼下有耶律阿保机这一变数，也就是大帅所言的‘脱离棋盘的棋子’。他作为漠北王，当能让那漠北王后放弃助你。没有她相助，再出兵漠北只会得不偿失。”</p>
“你说的对，阿保机确实是我没有料到的变数。此人于我更是死敌，不管因为什么事，都会和我不死不休。”</p>
萧砚沉吟了下，复又笑出声，道：“不过你又说错了，或许说，当是大帅算错了——</p>
这漠北，我从来只有王后一枚棋而已。</p>
这变数在棋盘外，又怎能影响到棋盘内。”</p>
——————</p>
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一行人正艰难的走在荒野中。</p>
韩知古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大喊：“雨太大了，可否缓一缓再走？”</p>
前头，几个不良人顶着斗笠，挎刀转过来。</p>
那领队人的脸上，却唯有漠然：“下刀子，也得继续走。”</p>
韩知古无奈，只得安抚旁边的耶律尧光。</p>
“二王子，要不要仆背你走？”</p>
“不用。”</p>
耶律尧光却显得精神很好，但他的脸上这会还是稍有些不解，低声道：“我们，不去寻母后么？”</p>
韩知古实际也稍有些茫然，但他只是小声解释道：“王后尚被耶律剌葛围困在横山，咱们也没法去汇合。现在，先去南面，等后面没有追兵了，我们安全落脚了，或就能去找王后……”</p>
耶律尧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显得很镇定，这点大雨对他实则不算什么。</p>
他唯只是好奇，这些陌生的斗笠人，到底是母后从何处寻来的？</p>
……</p>
许久，众人终于止步。</p>
却见前面的一条河水旁，有几处窝棚，里里外外约莫有十几人的样子，似乎早已等候多时。</p>
在窝棚旁边，则是几十匹坐骑，正被几个同样带着斗笠的人喂着马料。</p>
一人正在雨水中捧着河水豪饮，闻见动静，便抬起头来。</p>
隔着雨幕，耶律尧光能看见那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p>
但其却显得很是矫健，哈哈一笑，戴上斗笠。</p>
“老子可算是等到你们这群小娃娃了，后头有多少追兵？”</p>
那之前对韩知古很是冷漠的领队此刻却是很客气：“不瞒前辈，我们一路避走小道，真不知道有多少人……”</p>
“无妨，来多少杀多少就是。”那老人无所谓的一摆手，进而牵着马走近了些。</p>
他盯着耶律尧光，稍稍摩挲着下巴。</p>
“你就是漠北二王子？”</p>
韩知古实则已有些警惕，他下意识想要将耶律尧光掩在身后，但后者却已兀自镇定的昂然答道：“正是尧光，你等，亦为母后招揽的能人奇士否？”</p>
“差不多吧。”</p>
公羊左哈哈直乐，进而一把将耶律尧光拎上马背，然后又促狭的一笑。</p>
“不过，是你阿耶的人。”</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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