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此地,只要垦出十万亩良田,自能以此间粮食接济渔阳,又能以渔阳之悍卒屏护此间,可谓一箭双雕矣。但这两处治理皆要人,中间亦要一奔走之才,才可照应完全。渔阳兵家所在,主公自有大将坐镇,而其间奔走又有主公麾下不良人,非仆之能尔。”</p>
冯道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但脸色却是涨红,显然已是说到得意之处,便停住一顿,想要清清嗓子。</p>
萧砚哈哈一笑,亲自给他倒了一盏热酒。</p>
冯道并不拘礼,满杯饮下,继续慨然道:“然这一山谷关键所在,乃是主公创业之基,非治理大才而不得镇之。此处若布置妥当,可替主公养卒万人。仆虽不才,但自认生于耕读之家,学读先贤文章近三十载,虽不敢自比管仲、乐毅,但为主公一军需官,尚能勉强胜任!”</p>
他一指北面,道:“主公若将此地付与仆,彼时就算北地有变,仆都能替主公缓急一二,主公只管安心便是!”</p>
一旁的韩延徽终于待他说完,忙不迭的就要接过话头,但却被冯道狡黠的一指,道:“论计谋,十个我或都比不上韩兄你,可若治理俗务,韩兄可是不及我也。”</p>
韩延徽哑口无言,唯有苦笑。</p>
冯道说的不错,韩延徽向来是以军政全才为目标,军略、内政、外交等等兼而顾之,也可谓全才。但单拎内政一点,确实比不上独重内政的冯道。</p>
萧砚不禁失笑,给二人一人斟一壶酒,道:“不论是冯先生还是韩先生,二人于我,非幕属,实乃老师也。我不及弱冠,勉强取得了一些成绩,尚需学习的东西却还有太多太多。”</p>
冯、韩二人皆是动容。</p>
萧砚却不顾两人的样子,拎起酒杯,笑道:“若真要细分,便借比魏武之言,冯先生于我,当为萧何,韩先生于我,当为子房尔。”</p>
二人大为受用,却很是谦虚的下拜而去,道:“仆等愧不敢当……”</p>
“两位先生岂能妄自菲薄?”萧砚一把拎起两人,此时亭中唯他们三人,言语中完全不掩自己的野心,道:“冯先生方才言不敢自比管仲乐毅,按我所想,二位该当想着成就昔日武侯之名尔。”</p>
冯、韩二人本尽皆施礼向下,此时俱都愕然抬头,而后异口同声的大拜向下:“仆敢不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萧砚只是淡笑,进而持杯与两人对饮而下,道:“此间事了,便就以冯先生为此地主政,一应安排由你全权做主,我概不过问。不过冯先生当该趁着这两天的闲余时间,早些列出所需用物的清单。”</p>
说罢,他顿了顿,才笑着补充道:“当然,钱财自不用虑,只要你可做出成绩,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非是空话。你只管列出需要多少人手、要多少粮食供应、要多少器具。我只有一个要求,此地在一年之内,完全实现千余人的自给自足,并能屯下粮草来。”</p>
冯道胸有成足,应承道:“主公只管交予仆便是。”</p>
“付暗会留在此处配合你,我本意是留其于幽州,但此地紧要却也不比幽州小,幽州我会遣其他人兼顾之。彼时此处、渔阳互相照应,实掌河北,如此要务,就交予伱了。”</p>
“喏!”</p>
萧砚交代完,才终于看向韩延徽,不由打趣道:“韩先生如此丧气之态,莫非随我奔走太委屈了?”</p>
“仆非是如此……”韩延徽欲言又止。</p>
“怕得什么?”冯道莞尔发笑,道:“韩兄莫以为日日夜夜伴在主公身侧,主公就会处处依仗你尔?中原人杰不比河北少,如今我领一美差,韩兄当要忧虑忧虑自己能不能胜任主公幕僚之责。”</p>
萧砚哈哈大笑。</p>
韩延徽却是一脸严肃,道:“为主公举荐贤才,亦为臣属之责,若有中原之人杰,我当要将之尽揽入主公彀中。”</p>
“各司其职,二位于我,皆是不可缺之人。”</p>
萧砚拍着冯先生的肩膀,郑重道:“此番,便就劳苦冯先生了。”</p>
冯道这次并不答,只是郑重其事的躬身行礼,一揖下拜。</p>
此间之事,何尝又不是萧砚特别信任他的体现?士为知己者死,冯道自知无力改变这一世道,曾经也碌碌而为,过着四面认主的糊涂日子,但单论眼下而言,他敢为萧砚赴死!</p>
韩延徽在一旁拢着袖子,一脸正色,只是肃立。</p>
萧砚提酒走到亭台边,眯眼眺望着南面,此地不可能看见黄河,更不可能望见汴梁,但他却好似依然在风雪中听见了浪涛之声,嗅见了汴梁之繁华。</p>
他闭上了眼睛,了如指掌道:“这里,南距黄河仅八百里。过了黄河,百里内,直达汴梁……”</p>
左右两名士人一脸肃色,三人都是野心家,冯道可能较佛系一些,但在萧砚与韩延徽两人的熏陶之下,早已对那虚无缥缈的“凌烟阁”向往不已,闻此言焉能不振奋?</p>
须臾,萧砚睁开眼,双眸精光四射。</p>
“二位,这河北之火,也该烧起来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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