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是对这个年轻不懂事的郡守苦口婆心的说:哎呀~都是误会~</p>
您是长安派来的郡守,那就是俺们河东的天啊~</p>
可是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p>
要想治理好河东郡,您还是得仰赖俺们这些‘良绅’来办事儿啊……</p>
至此,合约达成。 ——河东郡守以‘不插手政务’,尤其是不侵犯杨、暴两家利益为条件,换得杨、暴两家的支持。</p>
而杨、暴两家得了权,正事儿却也不耽误——税、赋也好,劳、役也罢,都给办的妥妥帖帖。</p>
如是数年,郡守‘垂拱而治’愣是垂出一桩又一桩实打实的政绩,很快便升迁离去;</p>
而后,杨、暴两家再次派人携重礼登门,拜访新到任的河东郡守……</p>
“有些话,孙儿不便明说。”</p>
“但依皇祖母之阅历,瞧明白这点事,总还是不在话下的……”</p>
对于窦老太后‘是否对关东地方郡县,在关于陵邑制度的工作上感到不满’的询问,刘荣并没有直接作答。</p>
只如是隐晦答出一语,便就刘荣苦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太祖高皇帝筚路蓝缕,立我刘汉国祚,乃告天下:商者末业,其害,尤甚于鲁地之腐儒!”</p>
“乃谕:贾人不得衣丝乘车,别居另册,以为,有别之民也……”</p>
“又置陵邑之制,广迁关东地方豪强、二千石不能治者于陵邑,以实关中、以固国本。”</p>
“——太祖高皇帝七年,又孝惠皇帝八年、吕太后八年;”</p>
“凡有汉二十五载,我汉家赖陵邑之制,而使关东无豪强之祸、地方无宗族之患。”</p>
···</p>
“及至太宗皇帝自代地入继大统,却为陈平、周勃等老臣掣肘,更齐悼惠王诸子虎视眈眈、居心叵测于关东。”</p>
“为得保宗庙,太宗皇帝不得已,先废山泽之禁,后除盐铁官营,更许民私铸铜钱。”</p>
“——世人皆曰: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七年,凡诸夏之民,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p>
“又太宗皇帝行仁德之政,使民得其食、其衣,贾得其产、其利;”</p>
“如是二十七年,天下百废俱兴,工、商之民,皆犹如鱼得水。”</p>
“然此间之弊如何,天下百姓民不知,公侯贵戚不顾,公卿百官知而不敢言。”</p>
“便是孙儿,亦不敢以逆耳忠言,而有伤太宗孝文皇帝之遗德……”</p>
如是一番话,不单是让窦老太后陷入了沉思,也同样让刘荣,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之中。</p>
毋庸置疑的是:作为华夏封建史上的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的贡献,主要集中在开创者,即‘文景’二字的‘文’。</p>
而太宗孝文皇帝在位年间,华夏文明的状态,完全用‘宽松”二字来彻底概括。</p>
宗亲诸侯?</p>
——只要不举兵谋反,随便你!</p>
什么开矿铸钱、冶铁,什么开海煮盐——哪怕摆明一副要造反的模样,长安朝堂对你的宽容,也能一直维持到你正式扯旗的那一天。</p>
底层农户?</p>
那就更不用说了。</p>
没吃的了,那就上山打猎——太宗皇帝赏你饱腹!</p>
没柴烧了,那就上山伐木——太宗皇帝赐你温暖!</p>
甚至于,没钱花了,太宗皇帝也赐你富足——随便熔点铜器,大概浇铸成钱样儿,伱就有钱花了!</p>
尤其真正关乎底层百姓切实利益的税、赋,更是成为了文景之治最坚实的基础。</p>
——汉文帝在位二十七年,其中有足足十三年,完全免除了全天下人的农税!</p>
剩下十四年当中,也有足足十一年农税减半,只行三十取一的超低税率!</p>
便是以十五取一的法定税率,完整收取农税的那三年,也完全是为了避免天下人习以为常,真把太宗孝文皇帝仁慈的农税三十取一,当成是‘本就该如此’。</p>
这是农税;</p>
而汉家法定的口赋:每人每年一算,即一百二十钱,也已经被天下人默认为每三人一算,每人每年四十钱。</p>
因为自太宗皇帝四年至今,汉家再也没有按照法定的数,收取过一百二十钱的口赋;</p>
以至于天下人——尤其是太宗皇帝晚年出生的人,大都认为汉家的口赋,从来都是每人每年四十钱……</p>
宗亲诸侯肆意妄为,底层民众的生存环境也相当宽松;</p>
相应的,工商业发展,以及地方豪强富户的发展壮大,自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文景之治——尤其是太宗皇帝那二十多年,一道极为‘亮眼’的风景线。</p>
文景之治,对于底层百姓是盛世,对于豪强富户,也同样是盛世。</p>
历史上长达五十年,本时间线也足有三十多年的文景之治,更是成为了豪强富户迅速完成原始积累,并在地方构筑盘根错节的势力,从而为祸一方的史诗级温床!</p>
所以,对于窦老太后的提问,刘荣的回答是肯定的。</p>
——过去三十年,汉家的陵邑制度,就算没有完全停摆,其效能也早已大打折扣!</p>
过去三十年,许多早就该迁居陵邑的豪强富户,在地方郡县官员的庇护之下,一次又一次躲过了强制迁移;</p>
积年累月之下,别说二十万——便是如今的关东,有三四十万人属于‘豪强’标签,刘荣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p>
而此番,刘荣出手就是一座一步到位,可容纳二十万人的茂陵邑,几乎是直言不讳的告诉天下人:对于我汉家过去三十年的陵邑制度,朕极其不满!</p>
只是此事,毕竟关乎到太宗孝文皇帝名声,乃至于‘文景之治’的历史评价;</p>
刘荣再怎么愣头青,也总得先和老太后商量商量。</p>
——商量商量怎么搞,才能在确保陵邑制度成重新发挥‘国运调节器’之效能的同时,最大程度规避此事,对太宗孝文皇帝的政治影响。</p>
诚然:太宗孝文皇帝,已经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p>
但刘荣姓刘。</p>
孝景皇帝刘启的刘;</p>
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刘;</p>
自然,也是太宗孝文皇帝:刘恒的刘。</p>
维护太宗孝文皇帝的政治形象,对于刘荣——对于太宗皇帝这一脉的每一位汉天子而言,都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政治本能。</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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