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便要仰赖吴王从广陵调粮了。”
···
“至于冬衣——实在凑不出三十万件,已经发下去了三万件,供将士们换着穿。”
半带笃定,半带侥幸的道出这番话,吴王刘濞也算是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惊惧。
“窦婴不过一介外戚,根本没那个胆子自作主张,从荥阳分兵支援睢阳。”
“赵王遂多谋而寡断,将自己囚在了邯郸,虽不能指望其领兵来助,却也能将郦寄那一路锁死在邯郸。”
但在适应了战争节奏之后,这些得到过操练,且列装了少府所产制式装备的守军将士们,就已经有了些强军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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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带着些悬疑不定的面庞,此刻愣是气的脸红脖子粗。
“楚地送来的冬衣,可都发到了将士们手中?”
随着战事的进行,叛军众将自也感觉得出来:睢阳城内的守军,或者说是‘装备豪华的新兵蛋子’们,已经逐渐适应了战争的节奏。
待田禄伯也若有所思的点下头,才和田禄伯商量起了接下来的战略。
“吴王何为?!”
听闻田禄伯此言,吴王刘濞心下,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
“淮南系……”
“——末将原本猜测:梁王刘武或会将那骁骑都尉李广,任命为指挥此战的主将。”
——此时的叛军大帐,是有人的。
“但从近两日的战事来看,睢阳守军的战法,并不见多少北地、陇右的豪迈,或者说是杂乱;”
“而窦婴麾下,足有二十万关中卒;”
到近两日,又出现了一個大的陡坡——就连睢阳的城门,叛军都已经有些摸不着了。
既然决定在八月举兵,刘濞自然早就想到了此战,大军必然要用到过冬衣物。
甚至已经从强攻,减弱到了近乎佯攻的程度……
听吴王刘濞说‘吴军仍负责主攻’,自己的楚国兵,以及南方百越的杂兵依旧负责佯攻,楚王刘戊便也悻悻住了口,没再多说什么。
“——一战而溃城阳中尉的军队,将那城阳王喜,逼到了王城莒邑偏安。”
如此大喜,刘濞怎就如此淡然,甚至还隐隐有些忧虑?
非但有人,而且汇集了吴王刘濞、楚王刘戊两位叛王,以及一众吴、楚将官,足有三五十号人!
本来就是谋反!
大将军田禄伯轻声一问,只惹得吴王刘濞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我吴军将士,没有三头六臂。”
城外的吴楚叛军,处境显然更加糟糕。
暗下思虑片刻,终是从上座起身,绷着脸微一颔首。
但此刻,帐内除了吴王刘濞低微的呢喃之外,却再听不见丝毫响动。
但余下的济南淄川、胶东胶西四王——尤其是这四王中最值得刘濞重视,甚至曾亲自前去劝说‘一起举事’的胶东王刘雄渠,却生出了些变数。
“周丘呢?”
如果不是这样,那刘濞实在无法理解济南、淄川、胶东、胶西四国对临淄的攻势,为何会在半个月前陡然减弱;
最后这一句话,刘濞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不知大将军可有何计策,将这中尉张羽解决掉?”
这一切,都在刘濞的预料之中,且尚还在可控、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睢阳这不到十万的守卒,不说是被武装到了牙齿,也至少是按照棘门、霸上等常备野战军的规格列装的!
一开始被打懵了,有剑没力气砍、有弓没力气射,也算是人之常情。
就更使得吴楚叛军的攻城进度,几乎是从抵达睢阳当日的顶峰,一路缓慢下滑。
只是吴王刘濞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算计昌邑的同时,驻兵昌邑的太尉周亚夫,也同样在算计吴王刘濞。
“赵王困在了邯郸,边墙也至今都不见匈奴人哪怕一骑;”
“齐地那边,自有寡人的留侯去张目。”
真正让吴王刘濞感到恼火的,是赵地、齐地——乃至淮南,接连传来的坏消息……
刘濞没告诉帐内众人,也根本不会告诉众人的是:周丘那十万兵马,确实是在攻打齐王刘将闾的王都临淄;
所以,睢阳守军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保卫家园。
闻言,吴王刘濞眉头微一皱,却并没有流露出异色,只不无不可的点下头。
大略定下,帐内众人也随之散去,不多时,便只留下吴王刘濞,以及吴国大将军:田禄伯君臣二人。
而眼下,正到了那些冬衣派上用场的时候,作为‘后将军’的楚王刘戊却说:第一批送到前线的冬衣,居然只有三万件。
“吴地远睢阳不止千里,冬衣尚且送来了第一批,第二批也即将送抵;”
但在众吴楚将领听来,吴王刘濞这分明是有了谋算,是想要设计周亚夫,将周亚夫所部从昌邑引出来,然后调转枪头,打周亚夫一个措手不及!
意识到这一点,众将萎靡不振的精神头,总算是重新迸发出激情。
也就是刘濞的三十万吴国兵勉强能看,但也终归无法和长安朝堂花费十数年,砸重金武装起来的睢阳守军相提并论。
“呃,反倒是多了些关中卒——尤其是北军卒的影子?”
有意无意的春秋笔法,刘濞便将如今的糟糕处境粉饰了一番,也总算是让帐内这几十颗低下去的头颅,重新有了抬起的征兆。
“若是没了张羽,单凭梁王武那纨绔子、骁骑李广那莽夫,我大军攻破睢阳,也当是指日可待……”
再怎么说,那周丘手里如今也是有十几万兵马,又一战而下城阳!
每说出一句话,帐内的氛围,便愈发沉重一分。
在数十年后,丹阳兵因汉奸李陵的成名战而扬名天下之前,汉家最负盛名的兵源地,无疑便是关中。
“大军放弃攻打睢阳南墙,以楚、越兵马佯攻东城墙,我吴军主力强攻北墙!!!”
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脸上,都不怎么能看到早先,吴楚叛军主力连战连捷,好似不日便能攻破睢阳的自信,乃至自负。
虽是道出了一则喜讯,语调中,却听不出丝毫喜悦。
如何在周亚夫率兵走出昌邑之后,阻止这十万兵马重新回到昌邑做缩头乌龟,尽可能的重创,乃至歼灭这路兵马;
这一切,吴王刘濞,都需要仰仗大将军田禄伯,来做出详尽的战斗计划。
“——而是在颁王诏!”
“谁冲锋谁穿。”
“把后背都给露出来,就不信他周亚夫,还能在昌邑沉得住气……”
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探,又相隔太远,刘濞还无法百分百确定;
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蛛丝马迹,刘濞也大概能推断:齐王刘将闾跳水,很可能并不是想做长安的忠臣,而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如当年入继大统的先帝那般,坐等吴楚主力攻下睢阳,而后再跳出来摘桃子。
这可咋办呐……
“但臣担心:如果真的有关中兵马援抵睢阳,那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驻守荥阳敖仓的大将军窦婴。”
“但睢阳,只能靠我吴楚大军硬啃下来了。”
“反似是……”
士气低迷,军心不稳,自也就会让攻城愈发乏力。
或者说,是在算计刘濞的整个吴楚大军。
刘濞算计的,不过是引诱周亚夫出城迎战,以图伺机重创;
但周亚夫算计的,却是断绝吴楚叛军的粮道乃至退路,以一举击溃吴楚三十余万叛军——一举平灭这场声势浩大,却注定无法长久的吴楚九国之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