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羞赧,又打开旁边的木匣子,从里头拿出热茶热点心来,一旁的尔雅直接取了固定在小桌子上的木架子,小巧玲珑又稳固考究,直接将茶盏碗碟放在里头,即便马车再如何颠簸,那茶水竟然也不洒半点,当真是个好东西。</p>
丹娘又夸尔雅:“你也不输给她,真不错,到底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大丫鬟了,就是能耐。”</p>
尔雅忍住笑,正色道:“您起得太早了,赶紧先歇一会吧,待到了地方有的您忙得呢。”</p>
这是正理,丹娘立马躺下,在马车轻轻晃悠中很快补了一觉。</p>
醒来的时候刚刚好,马车徐徐往前,前头便是沈府的大门了。</p>
尔雅和新芽一道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丹娘的妆容发髻重新理了一遍。</p>
她睡得很香,这会子容光焕发,也看不出早起的疲态了。</p>
马车停稳,丹娘进了沈府大门。</p>
照旧先去拜见沈夫人。</p>
但沈夫人推脱说病了,身子不爽利,正将养着,不便见人。</p>
丹娘何尝不知这是沈夫人说辞罢了,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她当然还要当众表示一下关心。</p>
那语气诚恳,满是担忧,甚至还说要请太医过来瞧一瞧云云,她眉宇间的关怀叫人见之动容,就连来回话的陈妈妈都被搞得一时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说得支支吾吾。</p>
说了好一会儿,丹娘才放陈妈妈离去。</p>
她还不忘高声提醒:“若是母亲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论什么时</p>
辰,不管我在忙什么,都要立时三刻报到我这里来,若是有什么懈怠了的,可不要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p>
陈妈妈吓了一跳,背后冷汗津津,忙又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退了出去。</p>
回到沈夫人的院内。</p>
屋子里燃着香片,烟雾袅袅,香气淡淡。</p>
沈夫人抬手将匣子轻轻合上,只露出六个古铜制成的小眼来,上头描花雕刻精细漂亮,里面烟香弥漫。</p>
她缓缓道:“外头怎么说?”</p>
“回太太的话,大奶奶已经在前头忙活开了,这会子外院内院的都在她跟前回话呢,奴婢瞧着像是有备而来的。”</p>
“呵,这是个聪明人呢。”</p>
沈夫人淡淡道。</p>
打了几次交道了,没有一次她能逞心如意的,如果到这个当口还瞧不出丹娘的底细,那她这么多年的主母也是白当了。</p>
“您也别不顺气,横竖您是她的婆母,要拿捏一个媳妇还不是简单的事儿。”陈妈妈劝道。</p>
“我有什么好不顺气的,如今寒天护着她,咱们能拿她如何?瞧着吧,等过两年她再生不出嫡子来,到时候我再说话,看她还如何张嘴。”</p>
“夫人明鉴。”</p>
张罗婚事真是个体力和脑力并存的活计,在来之前丹娘就想过可能不会很轻松,但当她真正着手去办时,方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p>
聘礼单子需要核对,一件件一样样断断错不得;吉时需要与亲家再定夺,这流程也要照顾到章家那头,原</p>
本定亲一事就已经叫章家不满了,婚礼上决不能再让人家以为沈府懈怠;还有沈桦所在的院子也在紧锣密鼓的重新修缮,各种家居摆件,小到一只铜盆上烙的吉祥话都要丹娘命人一一查验。</p>
怎么说呢……很龟毛,但又不得不谨慎。</p>
三天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p>
原先,生了孩子之后带着的一点丰腴,也在这一场场忙碌中消耗殆尽。</p>
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那小巧的脸上透着果断淡然,下巴尖尖地抬起,随意一瞥,下头立着的奴仆们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p>
都道是沈府大奶奶好生威风,干练麻利,能干至极。</p>
后来丹娘自己听到这些夸奖,都不由得心底暗暗苦笑。</p>
她哪里想要这般辛苦操劳的呢,她比谁都想当个种田的,每日只管三餐饭食便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