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杏提起惩法怕得牙齿打颤,想来不是什么好事,燕云恒没有追问下去。
“你叫梅杏?”
“是。”
“像你这样有医术的医女还有多少?”
“有十几个。”梅杏说,“名字里带杏的,都是懂医术的,名字带芳的,都是容貌出众的,她们不懂药理,医馆会教一点推拿的手法。医馆将我们按等级划分,以供客人挑选。”
“你们来的时候,知道是做这样的事么?”
“不知道,”梅杏说着抽泣起来,“好端端的,谁愿意往火坑里跳?我们都是慕名而来学医术的,没想到……”
“那些没医术的呢?她们可是自愿来的?”
“有些本是风尘里打滚的,有些不是,因为相貌好,被骗进来的。”
“既是被骗,为何不报官?”
“张神医在东阳城很有势力,官府也帮着他,曾经有个小姐妹告过,结果没两天,就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之后就没人敢报官了。”
“楼下大堂正常行医,楼上才做这些勾当?”
“楼下看起来是正常行医,其实是个幌子。新来的医女都会在楼下当差,我初来时也一样,帮着大夫打下手,从旁学些医术,原想着学成后,回家乡开间小医馆,哪成想……”
梅杏幽幽叹口气,“杏芳馆的医女多,长得也漂亮,很多人没病,佯装过来求医,还有些故意割伤手指头,让医女包扎,以求亲近。但若动手动脚,自有人出面收拾。不知底细的街坊都以为这里是正经医馆。”
“医馆用医女招来了生意和人气,管事从旁观察,哪些医女嘴甜手巧会来事,哪些是木榆脑袋不开窍,哪些有真本事,哪些是绣花枕头,管事心里门儿清,将我们分门别类,等时机成熟,便挑一批上楼,说神医要亲自传授医术,大伙都很高兴,结果上了楼,就下不来了……”
“楼上只接待贵客,神医问诊,诊金千两,能拿出这么多钱的,非富即贵,都是大主顾。有钱人惜命,愿意花重金保养。张神医便以强身壮体,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等名目编造了好些疗程,什么双休元阳,调和阴阳,药女哺食……”
梅杏说起这些,羞红了脸,“神医还请人教医女如何行事……那些贵客泡了药浴,又行了事,感觉通体舒畅,便以为这样真能养生,还有好些贵客从外地或京城过来。公子是生面孔,管事大概以为公子也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燕云恒问,“神医给我开的药,真能去除我体内的毒?”
“自然是不能的,”梅杏道,“不过是些寻常的清热解毒药材,东阳靠海,炎热且湿气重,泡了药,会感觉毛孔打开,舒畅许多,其实药包里的药材都差不多,像穿心莲,金银花,罗汉果,白芷之类的,只是名目不同而已。若贵客身子有疾,神医也会给他开单方抓药,他并非庸医,只是没用在正途。”
听到这里,燕云恒大致了解了杏芳馆的运作。
张神医虽不是神医,医术还不错,但医者仁心,他是一点也没有。花悦容说的没错,杏芳馆就是打着治病救人幌子的风月场所。窑子虽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正大光明赚恩客的银两。杏芳馆既要暗地里挣钱,又要博个好名声,就像用一件华美的外衣遮住底下的虱子,可笑又可叹。
燕云恒沉吟半响,问梅杏,“像你这样当初被迫,现在想离开的还有吗?”
“有,”梅杏道,“有几个姐妹都是懂医术的,和我一样慕名前来,最后都被骗了,我们想走,可是走不掉。也有的……”她踌躇了一下,“不想走。”
燕云恒眉梢微扬,“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