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不多的认知，他能猜到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但却不敢往深了想。</p>
他缓缓蹲下身，靠在船舱边，始终透过缝隙往外看，心中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却越来越深。</p>
船只晃动，不知向前行进了多久，船舱内已是一片狼藉。</p>
大多数上船的苦力都是第一次出海，晕船是常态，很多人都吐的死去活来，有人的甚至就剩一口气了。</p>
王林也觉得胸腹之间有东西不断翻涌，加上船舱不怎么透风，呕吐物的酸臭味道一个劲儿的往他口鼻之中钻。</p>
“哇！”</p>
他再也忍不住了，哇啦一声，几乎将晚上吃的东西一股脑的吐了个干净，口鼻之间一阵酸涩，涕泪横流。</p>
“大爷，你开开门，让咱们透透气吧。”</p>
此时，有人朝看守高喊。</p>
“大爷，就开一会，这在海上，我们那也去不了啊。”</p>
“再这么憋着，就算到了地方，也没力气干活了。”</p>
很多人用虚弱的语气哀求着，那两个看守彼此对视一眼，随即转身，推开了舱门。</p>
呼！</p>
海风吹入船舱，虽带着腥咸之气，却也比里面的味道好了几百倍。</p>
王林挣扎着起身，想往船舱的位置靠靠，可却被身边的人挤了个跟头。</p>
“不能出来，就在里边等着。”</p>
舱门口，一个看守高声大喝，想出去的苦力立刻停下，不敢再动。</p>
王林也不再动了，他是被人挤的。</p>
“躲开，别他娘的挤我！”</p>
“往前凑什么！”</p>
“说了不让出去了，挤死你也出不去！”</p>
王林用力的推了身边的人，勉强给自己挤出一个空档。</p>
此时一抬头，却见舱门附近不见了两个看守的身影，一股熟悉的刺鼻味道，正扑面而来。</p>
舱门附近黑影一闪，好似往里面泼了什么东西。</p>
前面的人都是一愣，可还没等反应过来，舱门又在外面被关上，铁链缠门的声音随之而来。</p>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p>
“开开门！开开门啊！”</p>
“你们往里面泼桐油做什么！”</p>
“开门！”</p>
“我草你娘！开门！”</p>
前面的人已经慌了，开始拼命的砸门，后面的人则不断向后退，脸上都带着惊恐。</p>
舱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一团刺目的火焰从外面飞进来。</p>
王林死死的盯着那团火，双目圆睁，一种极致冰冷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p>
呼！</p>
大火瞬间燃起，前面的人当即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只是眨眼的功夫，几乎所有被泼了桐油的人都被火焰包裹，完全成了火人。</p>
“啊！！啊！！！”</p>
“救我！救我！”</p>
“娘！”</p>
船舱中立刻乱了起来，方才挤到前面去的人开始疯狂往后退，后面的人也疯狂后退。</p>
有人用力的踹着船舱的木板，有人声嘶力竭的嚎叫，有人不断后退，脸上全是恐惧。</p>
王林动不了，他几乎是被挤着往后走，双腿早已立地了。</p>
他拼命的向往前看，可却根本回不了头，空气中夹杂着焦糊的味道，拌着左右的哭嚎和呼喊，映这刺目的火光，凝成一幅地狱景象。</p>
此时，船舱外。</p>
看着船舱内部已然起火，几个看守咧嘴露出狞笑，随即快速上了小船。</p>
“门锁好了？”</p>
“您放心吧，一个也走不脱。”</p>
上了小船，上面已坐了七八个人，方才那个在港口说话的管事赫然在列。</p>
远处，已有几艘小船只剩影子，马上便要消失在暗夜之中了。</p>
“坐下，走。”</p>
管事挥了挥手，几个看守立刻去过船桨，快速滑动。</p>
月光之下，商船上的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带着浓浓的黑烟。</p>
海风徐徐，小船划出不远，就已听不到任何惨叫声了。</p>
管事坐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感觉那像是暗夜中的一束篝火，还有些好看。</p>
“大大大，头儿！”</p>
正此时，身后划桨的人忽然开口，结结巴巴，管事都没听清他说什么。</p>
“什么大头，你小子……”</p>
他一转头，猛的一愣，所有的话都被吞回肚子里，眼中忽的迸出惊骇之芒。</p>
暗夜之下，波涛之中，似乎有一座黑色的巨山正迎面而来。</p>
那巨山上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好似阴雨天远处天空的闷雷。</p>
“这……这……”</p>
管事的开始哆嗦了，船上好多划桨的人都已停下了动作，惶恐的看着远处。</p>
“这是什么……”</p>
转瞬之间，那庞然大物便已到了近前，掌事的终于看清，这不是漂在海上的巨山，而是一艘好似巨山一般的巨大船只。</p>
月光之下，船只铁甲散着幽幽黑芒，像是一头可吞噬天地的巨兽。</p>
“尔等何人！”</p>
众人正恍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p>
管事的转头看去，只见几艘小船正破浪而来，速度极快。</p>
而上面站着的，分明是全副武装的大明将士。</p>
“速速停船！”</p>
船只上的将领高声暴喝，小船上的众人都已吓傻了，动都不敢动。</p>
说是小船，却也比他们乘坐的大了不少，且速度奇快，只转眼便到了附近。</p>
船只上大明将士的鳞甲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芒，似乎和翻滚的海浪汇聚一处。</p>
“尔等在这等着，敢乱动者，死！”</p>
船上的将领又喝了一句，却没有靠近抓人的意思，反而指挥着船只快速向前，朝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商船靠近。</p>
不光是这艘船只，他后面还有同样的三艘，上面都站着百多个将士，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商船。</p>
“这……”</p>
“头儿，咋办，咋办？”</p>
左右的人慌了，纷纷开口询问。</p>
他们此次出海，做的本就是焚尸灭迹的勾当，可现在被大明的官军撞了个正着。</p>
怎么办……</p>
管事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他见那几艘快船已然远了，而边上的巨大战舰也缓缓减速，立刻咬牙道。</p>
“划桨！跑！”(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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