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芳似乎在睡梦中,听到身边有人说道“就是这两个人,扯得我们生疼”。
花自芳确信听到的是个女人的声音,想抬起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又听到另外一个女人说道“千万别惊动了,哪儿个是花大爷啊?”,“夫人,就是这个了,我们听那个胖子叫他花大爷呢,以为是老爷回来了,却原来是个外人”,花自芳正在纳闷,却听到那个夫人说道“让我空欢喜了一场,不过看此人跟你们老爷却有几分相似”。
接着就听到几句窃窃私语的笑声,花自芳正要挣扎醒来,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忽地似乎被人抬了起来,前边是两个女人拽着胳膊,后面是两个人抬着腿,花自芳惊吓异常,想喊又喊不出来,只觉得出了庙门,前面有人打着灯笼迈步在前走,身边的四个女人踩在水里,听到哗哗的水声,身后有人说话“咱们回去,那个胖子让他睡吧,别惊扰了”。
才没走几步路,顿觉得眼前雾气腾开,一刹那来到一个陌生的所在,路上再没有什么坑洼的雨水,却是青砖铺就的小路,两边绿柳成荫,花草繁茂,阵阵幽香袭来,似乎又过了一扇大门,进到一个院子之中,这四个女人才轻轻把他放下来,其中一个叫嚷着说道“醒醒了,偷杏儿的小贼,我们家夫人有请呢”,花自芳着地的瞬间,这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都能灵活使了,头也抬了起来,分明看到那四个女人站在一边偷着笑,又转头看到那个被人唤作夫人的女人走到近前来,上来也笑着问道“这位花大爷,她们是我们府上的丫鬟,是我叫她们抬你进来的,恰逢这阴雨连天,实在是怕弄湿了你身上,请进来吧”,花自芳愣了半天神,这才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听她们喊你夫人,敢问尊姓大名啊”,刚问完,就听到有个丫鬟说道“花大爷,这是我们家花夫人,我们家大爷跟你是同姓本家呢”,花自芳听了连忙说道“原来是花府的夫人,幸会幸会,我们因为避雨暂时躲到庙里,没想到惊扰了你们,罪过、罪过。不知道叫我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花夫人听了,连忙指着外边的月亮叹气说道“我们娘们常年在此居住,日夜打探夫君消息,很多年前有个道人说过,今日可见到我们老爷,所以让府上人多留意着,丫环们说听到有个花大爷在此借宿,我们娘们以为是老爷回来了,真真的喜出望外,看过之后这才知道竟然是认错了人,既然是个缘分,就请进来说话吧”。
花自芳不由自主地跟了进来,先是看见一道长廊,只仔细看了一壁前边但见春树嫣然,山峦崎岖,接着就看到地势开阔之地,似有大河弯曲向前,河两岸绿草茵茵,似有女子骑射,有的飞奔向前,有的回首呼喊,还有的牵着马正跃跃欲试,天空中几个黑点,似乎是飞鸟盘旋,又见远处几个人在帐篷下端坐,两边歌女三五一群,果然红妆妖艳,有的手中拨弄琴弦,有的似在竖笛吹奏,还有几个掉着肩膀扭着身姿。
花自芳正斜眼看着,前面那个夫人随口说道“这是咱们府上春游踏青,好些年没有如此热闹了”,穿过长廊进入宽敞的内堂,但见屋里柱子上都悬着灯火,正中摆着香炉,正是香烟缭绕之时,转过香炉这才看到屏风圈起来的会客所在,几处茶几分宾主摆放,茶几上早有摆好的果品盘子和酒壶酒杯之物,随行的丫鬟先是安置好那个夫人,接着又示意花自芳挨着坐了,又拾起酒杯慢慢地斟了酒,这才转身又进去后边内室,花夫人这才说道“花大爷,远路而来,也尝尝我们新酿的杏酒”,花自芳称谢之后,先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原想着是口酸酒,没想到却清甜幽香,遂一口下去痛快饮了,又连连说道“这酒实在是太好了,清香得很啊”。
花夫人听了,顿时花容悦色,笑着说道“你这个饮酒的情形,就跟我们老爷一个样子,连说话都相似了分呢”,花自芳听到她如此说,心下也莫名的高兴,又自斟了一杯,双手捧着近前说道“夫人,你也敬你一杯”,两眼相望时,这个花夫人却神色慌张起来,两眼里登时滚下泪珠来,花自芳也纳闷地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夫人,你怎么了?”,这个花夫人呆看了一会,这才连连歉意地说道“哎呀,我听你叫我,还以为是老爷回来了”,花自芳心里不是滋味,又暗想道“看来,这个女人盼夫归家,竟有些恍惚了”。
花自芳问道“贵府上是做什么营生?你们花老爷走了多久了?”,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花夫人当即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我们原是泗水花氏大族,乡里族人众多,那年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群外族人,先是抓了老爷,然后捆绑了众族人,风言风语说去月亮上用工,这一去就不见人回来,偶尔见上一封书信,说是某年某月某日便回,虽见亲笔书信,但是却难以见面”。
花自芳又追问道“这个月亮之说,可能是诳语,人怎么去月亮上去呢,只有听说嫦娥奔月,王刚捣药,玉兔之类的传说,不可当真”,花夫人却正经说道“我原也不信,可那些外族人都是飞来飞去,他们那个圆顶房子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泗水族人都被装了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都不见了,泗水一下子成了空城,连带牛羊鸡鸭都不见了,走到哪儿都是空荡荡的”,花自芳心下暗想,这个女人估计是思夫君病入膏肓了,竟然说出一些胡话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劝,只好端着酒杯假装喝着酒,听她道来“这些外族人,应该把我也一起带走的,可能这劳工的事情,女人做不来,所以族人中女人,无论老幼病残都留下来,留下来的还不是整天哭哭闹闹,没有心思继续过活”,说着又哭起来,接着说道“后来,赶上兵荒马乱,我们这些女人尽数又被杀了,四散跑了的,也被人抓回来,全部都活埋了”。
花自芳这才听出点门道来,心想“都被杀了,那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转念又一想,这个女人竟然是真的风言风语,刚开始还稳重,现在却越来越糊涂了,正在郁闷的时候,思量着就要回去,谁知喝得酒劲上涌,竟然头脑昏昏起来,奇怪的是这酒,越喝越想喝,竟然又连着饮了几杯,眼前顿时昏花起来,花夫人说的话,感觉似飘在头顶,虽然听了进来,但脑子里似乎却没有什么反应,恍惚间感觉这个花夫人靠近前来,一头扎进怀里。
又隐隐约约看见那几个丫环从内堂出来,把他们两个人架着扶到内室,胡乱收拾一阵之后,熄灭灯之后就轻悄悄地退了出去。花自芳躺在床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便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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