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里,陪酒的人越多,自然是显得对客人越重视。不过老顾知道后,还是把事情给摁了下来,只说是一场简单的家宴,不需要弄得太隆重,也会惊动太多的人,没必要给别人添麻烦。</p>
当一行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被叶文君大伯迎进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院门口居然铺上了红毯,一直铺到二十米外。</p>
“噼里啪啦!”</p>
等进门后,她大伯甚至还点了一挂炮仗,在炮仗声中把老顾迎进了门。</p>
“这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p>
老顾总喜欢拿实际事情来教育顾远,见到这一幕,立刻就开始说教起来:</p>
“我们对对方尊重,对方也会对我们尊重。哪怕别人做得不对,咱们也得做好自己。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礼数麻烦,这其实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p>
“因为礼数不够,很容易落别人口舌,咱们做到位了,别人就没法在这点指责咱们,虽然现在看起来麻烦,但日后却会少很多糟心事。”</p>
“当然,如果对方屡次三番不尊重你,这种人就得离远一点。因为对方压根不买你账,你也没必要热着脸去贴冷屁股。总之,就是一句话,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p>
顾远笑着道:“这话我记得你高中时就和我说过。”</p>
“不同的年龄,看待一件事情的视角和感受都会不同。”</p>
老顾笑了笑道,“你不要嫌我烦。时代变化的太快,我们那会的经验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而且在学历上你已经比我高很多,我能教你的也就只有人情往来,事实上我也教不了你多少年了。”</p>
顾远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看了眼老顾。年近五十的他,的确也不再年轻,眼角也出了些许皱纹。虽然一头短发显得十分有精气神,但也藏不住点点白发。</p>
或许是因为扛了太多的货,原本挺直的腰杆也有弯曲。提着酒的右手一只手指有着明显的疤痕,大拇指的指甲也泛着不正常的颜色,那是因为曾被摆在货架上吊线锤砸碎过。</p>
“爸!”</p>
顾远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拍了拍老顾的肩膀:</p>
“我在外面没给你们丢过人。”</p>
当然。</p>
这不用顾远强调,因为从叶文君大伯一家的客气程度就能看见。</p>
老顾到了,对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烟,当着老顾的面,把两个孩子都夸上了天:</p>
“顾远这孩子,不但懂事,又有能耐,把叶文君交到他手上,我是一万个放心。”</p>
聊了没一会,就开始张罗着吃饭。</p>
当然。</p>
今天的主角是老顾。</p>
有老子在场,儿子自然不需要再喝酒。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p>
老顾酒量撑死八两,而且还特别容易上脸,一杯啤酒就脸红。对方敬酒,他也不拒绝,还不忘回敬。今天中午生生喝了一斤,喝完酒后,抱着茶杯,直接坐在靠椅上晒着太阳就睡着了。</p>
叶文君大伯虽然也醉醺醺的,说话都不利索,但见了也心里高兴。</p>
喝酒最怕那种酒疯子,喝多了出洋相,满嘴胡话、咋咋呼呼,砸锅摔碗,甚至不顾辈分拉着拜把子,称兄道弟。这种人一见就知道其本性是什么样子。</p>
可惜先前几年,叶文君大伯就没灌醉过顾远,不清楚顾远的酒品。也是通过顾远坚持跑了几年,这才放下心来。</p>
如今见老顾喝多了不说话只睡觉,这种酒品不错的,人品也肯定差不到哪去,哪怕以后叶文君嫁过去,也不会受到公公婆婆欺负。</p>
因为晚上要回家,车程又长。</p>
所以她大伯下午三点半就开了饭,即便这样,到家也快十点半。</p>
“实在不行,打个电话通知就可以了嘛,为什么要亲自去一趟,还喝这么多酒。”虽然袁荭一开始也赞成老顾亲自去通知,可看着浑身酒气的老顾,也忍不住心疼的抱怨起来。</p>
“这是礼数。”老顾歪在床上,这会他酒已经醒了,但脑袋仍旧有些昏沉沉的,“将心比心,如果我儿子以后到别人家去,我也希望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认真对待。”</p>
袁荭知道丈夫说的是正确的,家里的生意在市场上千家商户中算不上什么,别管别人背地里怎么做怎么想,但愿意卖面子的还真的不少。</p>
“而且。”</p>
老顾顿了顿,又看了眼门外。</p>
夫妻俩二三十年,老两口早已经做到了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打算。袁荭知道老顾接下来的都是夫妻俩的话,哪能让孩子听见。</p>
所以转身就把卧室门关了。</p>
老顾见了,这才接着道:</p>
“很多小事,都会成为夫妻俩拌嘴的理由。”</p>
“假如他们俩结婚后,提起这事,小叶只会想到咱们家重视她,不会说咱们不把她当回事。”</p>
袁荭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些新婚夫妇吵架的也不是没有,一吵起来,所有的陈年往事全部都翻了出来。比如:那年我到你家去,你妈都不够热情;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家都没给红包;</p>
或许当时不懂,但日后明白这些规矩,都会有所不满。</p>
袁荭听了,话风也就改了,忍不住有些抱怨道:“那你也喝的太多了。”</p>
“酒已经喝了,就不用再说了。”</p>
老顾摆了摆手。</p>
袁荭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泡了一杯浓茶过来,又打了洗脚水。老顾泡着脚,忽然哼哼的笑了两声。</p>
“莫名其妙笑什么?”</p>
袁荭也脱了袜子,老两口面对面的泡着脚。</p>
老顾伸出手比划着,“我还记得,当初咱们没进城做生意那会,顾远才三四岁。”</p>
“嗯?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事?”袁荭问道。</p>
“就是忽然有些感概,一眨眼就都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再过几年,我都要当爷爷了。”</p>
老顾咧咧嘴。</p>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我骑着车带他去镇里,就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遇到上坡时蹬不动脚踏,就站起来使劲蹬。那小东西坐在后面拍着手,说爸爸好厉害,居然还能站起来骑车。”</p>
“我今天喝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拍着手的画面,还会记得把他扛在肩膀上走街串巷的画面。”老顾浅浅呷了一口茶,“可惜,等他上小学我就扛不动了。”</p>
“后来做生意就没顾得上他,就再也没有抱过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需要我抱的年纪了。”</p>
“是啊!”</p>
被老顾这番话一说,袁荭也不由得红了眼,似乎想起年轻时的事情:</p>
“我还记得,顾远还没学会说话那会。”</p>
“夏天的时候我带着他去镇上卖冰棍,也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他就坐在那乖乖的看着,也不吵也不闹,一逗他,他就咯咯的笑,开心的拍手。”</p>
“后来有个大娘说我:姑娘啊,你儿子都晒脱皮了,就不能在阴凉下待着吗?等晚上他躺在床上哇哇的哭,我简直是心疼坏了。如今一转眼,他都快21了,站起来比我都高。”</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