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岩洞中。

三尾妖狐死死盯着张若风，愤怒不已，对六尾灵狐道：“大哥，你不要求他，你若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六尾灵狐仰头看着她，叹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不行了。”

三尾妖狐身躯一颤，眼泪缓缓滴落下来，落在了六尾灵狐那洁白的皮毛之上。

六尾灵狐再次叹息，声音中带有深深的疲惫：“三百年前，我狐族拼尽全族的力量，终于将这玄火鉴抢了回来，可是我也中了上官老儿的‘九凝寒冰刺’。”

“这三百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东奔西窜，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既担心焚香谷的人追杀，又要忍受‘九凝寒冰刺’的冰毒攻心之痛。”

“现在，我已油尽灯枯，再也扛不住了，而且我也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不想再躲躲藏藏地逃下去了……”

三尾妖狐凄声道：“伱不要说了，大哥，我可以带你冲出去的，我们有玄火鉴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六尾灵狐摇头叹道：“我这千年的道行根基，早已被九凝寒冰刺的冰毒一点一滴腐蚀殆尽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经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脸色悲戚，再也说不出话来。

六尾灵狐看向张若风，道：“少年郎，你就当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可以吗？”

张若风心中叹了一声，但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也很同情你们，但她杀了小池镇的人，就算我不杀她，我外面的几个同门也不会放过她的。”

六尾灵狐沉默了一下，道：“就如你们人族杀我妖族一般，她为了让我活命，也只能去那小池镇偷些牛羊家禽，从未伤人性命，可前些日子那父子二人不知死活，竟敢出来阻拦，正好那日我伤势加重，她心情不好，就将那父子二人杀了。难道就只能允许你们人族杀我妖族，而不准我们为了活命杀人么？”

张若风皱眉道：“你们要活命充饥，我可以理解，可这山洞中这么多妖兽还不够你们吃的？为何非要去掠夺镇民的家禽呢？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豢养的家禽，同样也是他们用来活命的东西，你们抢他们的东西，他们焉能不反抗？”

六尾灵狐声音突然变冷：“这些妖兽灵智已开，岂能与一般的家禽相比，我若吃他们，就如同你们人类吃人一般，难道你们会吃自己的同类么？”

张若风闻言，脸色也冷了下来：“强词夺理！”

“你为了活命充饥，不想吃这些妖兽，所以去抢百姓的家禽，然后还不许他们反抗？这是什么道理？”

六尾灵狐语气一滞，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你说的对，这世间万物，本就是弱肉强食罢了，你们人类可以杀我们妖族，我们也可以为了生存杀你们人类，并没有什么谁对谁错。”

张若风漠然道：“那我为了小池镇百姓杀你们，你们应当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六尾灵狐摇头：“你有你坚守的道，我们也有我们的生存之道，但如今我已是个将死之人，就由我来替她赔罪抵命吧，恳请你能答应我，饶她一命，可以吗？”

望着他那双沧桑疲惫的眼眸，张若风心头一颤，最终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

“嘭！”

可就在这时，一声闷响，在这地底世界清晰地响起。

六尾灵狐全身都颤了起来，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强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三尾妖狐，嘶声道：“不要……”

张若风连忙看去，身躯不由一震。

只见三尾狐妖不知何时再次祭起了玄火鉴。

但这一次，那赤红的火焰，竟是贯穿了她的胸口，仿佛她的心也随着那火焰燃烧起来。

她身躯颤抖着，倒在了六尾灵狐面前，满眼含泪，嘴角溢出了鲜血，却仍微笑的着看向六尾灵狐，低声道：“大哥，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

“从我修道小成哪一日，在狐岐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六合蛮荒，从此暗无天日，从此日夜担忧，被人追杀。”

“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六尾灵狐身躯也在发颤，眼角也流出了眼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可以活下去的啊……”

三尾妖狐脸白如纸，但仍温柔地望着他，轻轻摇头，道：“你死了，我如何能够独活？”

“大哥，现在，你总不能再叫我走了吧！”

六尾灵狐哽咽不能成声。

三尾妖狐抬手，似是想要抚摸他，可抬到一半终究还是掉了下来，鲜血流淌，染红了地面。

“大哥，我会和你永远……在……在一起的……”

声音落下，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

六尾灵狐伸出两只前爪，似是想要拥抱她，可那短短一两步的距离，对他此时而言，却仿佛是天堑之隔。

张若风站在远处，呆呆看着这一幕。

这对白狐的感情，他不懂。

但他心中，大受震动。

他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真的甘愿为爱而死？！

回过神来，望着那六尾灵狐的动作，他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将三尾妖狐的尸体，放在了六尾灵狐身前。

六尾灵狐立即紧紧抱住了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子，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打湿了她的衣裳。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