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拆解,把文物的各个部件拆开。这个洗脸架自己就散架了,看来我们可以省去这一步。第二部分是清理,这部分包括两个环节,一个是清洗,一个是整理。”
“这一步相对来说是比较难的。因为要清洗与整理,首先要知道它是出了什么问题。譬如这一段木头,它腐朽了,我们先要研究它究竟是为什么腐朽的,腐朽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处理。文物修复,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我们要保护的不仅是现在,也是一段时间内的未来。弄清楚它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在之后就可以进行针对性的保护,让这种损坏不会再持续下去,或者不断地反复出现。”
接下来,他根据眼前的实际情况,给他们分析这段木头出了什么问题,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用了古今两种手法,古代的是一些经验与口诀——这些口诀是古代的工匠们根据自己的经验与观察结果总结出来的,非常细致,也有一定规律。
当然,它们也不一定全部准确,很多都是牵强附会。但会被许问记下来讲给观众们听的,一定经过他的亲自验证,必定真实有效。
现代的则是使用科学仪器,进行微观的分析,观察上面有什么样的细菌与真菌,腐朽给木料造成的变化等等,判断各个部分分别需要什么样的处理。
这些判断细致而复杂,许问分析处理起来却游刃有余,条理非常清晰。
明明很枯燥的内容,他讲起来却格外吸引人,有些人只是随便点进直播间来听听看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听了起来。
那些口诀每一句都朗朗上口,里面的内容仿佛每一句都可以和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挂钩;显微镜下展现出来的微观世界,为他们展示了生活的另一面。
这也是文物有趣的一点。
类似洗脸架这样的文物,它非常的生活化,是古人日常生活中每天都要用的物品。
所以它从设计制作出来开始,就与“人”密切挂钩,有了分割不开的关系。
所以,透过宏观与微观的这些细节,完全可以看到古人生活的痕迹,也可以看到这件物品在荒弃之后,延续了百年千年的孤单与寂寞。
物因人而生,因人而废,它本身没有生命、没有灵魂,但透过时光与人生活的痕迹,它仿佛与人共享了一段生命一样。
万物自有灵,这灵,自它本身透出,自它的每一个角落透出。
说来也怪,许问的这段直播时间并不算太长,但透过他做的这些事情和他说的话,观众们莫明其妙对这一堆烂木头产生了感情,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它修复之后的样子了。
许问讲得很细致,动作却也不慢。
他一边把木头切片送去检测,一边趁着结果出来的时间画了详细的图样,拟定修复的流程设计。
这些步骤他都是当着观众的面做的,认真严谨,丝毫不乱。
与宋继开等文物局的人朝夕相处了三个月,他的工作方式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修复的第二步是清理,第三步是补配。
这个洗脸镜架的损坏比较严重,有一些部分已经彻底无法使用了,只能照样制作全新的。它是酸枝木的,许问的仓库里倒有材料,不需要另外去买。
上面的镜子还有残存,是玻璃镜,背后的水银花得很厉害,镜面也显得斑驳不清。
许问把它从边框上取了下来,准备看看是清理一下继续使用,还是换一面。
他把它翻过来,擦了一下粘附的积垢,手突然一顿。
他在镜子背后看见了两个字。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