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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乡,英雄冢,陆三郎却望这一夜不要结束。他沉于此,始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味道怎这样好呢。

这样让人爱不释手呢。

他要疯了。

……

一夜漫长,后半夜才消停。或许并不愿消停,只是女郎实在捱不住,不消停也不行。

大体上还算节制,一切只发生在床帐间,痕迹味道重了些,却没有闹得房舍到处都是。陆昀亲自烧了热水,抱她去洗。他手不太熟练地帮她擦拭身子,再给她上药,一路抱着她回到床上,为她擦发,与她同枕而眠。

罗令妤心颤颤的,有坠入梦间的不真实感。

原来陆昀的本性是这样子的……原来他在床笫间能那样温柔,一点儿不像平时那样说翻脸就板脸,他一点不发怒……又原来,他对一个女郎好的时候,愿意服侍这个女郎,纡尊降贵地打理她。他待人好时,最让人依恋,爱慕不绝。

陆昀怀里的女郎思绪乱飞,人已完混沌。罗令妤眼睛哭得发红,被他俯身而亲时,她散在他手臂上的长发散着,如云一般荡。也荡着他的心——

想她这样美,这样勾魂,陆三郎如何舍得死呢?

飞雪漫于天际,北方之雪,总是比南方浓重得多。陆三郎生于建业,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连贯两日,雪如鹅毛般浩大。汝阳、南阳两地皆被卷入战乱,这场雪,带给众人一些危机,或是转机。都说不定。

陆昀自认为他能想到的,都做了。

提前发现南阳的北**马,偷袭成功,魏将军领兵再战;与颍川、汝阳等地刺史、将军联络,合力歼敌;与身在建业的陈王刘俶联络不断,暗地里安排一些面对隐患的解决路子;听陆二郎说他那个梦,自己来证实真假;与此间两国交汇处的名士们联系,从名士那边问北国的阴谋,与他们相交,投这些品性高洁、手握笔杆子、掌控天下舆论的名士的好;和自己的隐藏情敌衡阳王联手,安排细致计划,让衡阳王领兵援助汝阳。

这一路,来来回回、往往复复地折腾。

陆昀是参军,他当随军,但他不上战场。他如旁观者一般,清醒地看着一切发生,判断着局势变化。他在耐心地实验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在整个大格局面前,莫说旁人,就是自己可以做梦预知未来的陆二郎,都不明白他的三弟在做什么。

北国与南国交接处大雪覆盖万物,建业仍是一派清新之色,只下了一场小雪。人尚未品出味儿,雪已经不见了,让人颇为遗憾。

下雪之后的第一个早朝,陆二郎与众位同僚一起登朝。北方的战事已经传到建业,上朝前,各位郎君都在讨论着战局。打仗就要花钱,而南国的钱财,八成掌握在大世家手中。朝廷逼着这些世家给银子,世家苦哈哈,听到打仗就头痛,就不愿意掏银子。

陆二郎听得眼皮直跳,总觉得这场景,和他梦里也差不多?陆显忍不住心里埋怨,明明告诉了三弟梦,三弟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自己完看不出此时此景,和梦中区别到底在哪里?

不一样的不愿意打仗嘛!

在早朝上,战报汇到朝上,陛下听得却有些困,好几次打盹。近日老皇帝精神分裂,一边仍放不下炼丹成仙之事,一边又沉迷于女色。老皇帝多年修身养性,不近女色,没想到陈王刘俶送了几个美人,打开了老皇帝的心。待北国公主被北国使臣团献入皇帝后宫,皇帝自然接纳。

曾经老皇帝炼丹是为了成仙,现在老皇帝催促道士们炼丹,是为了御女。

那北国公主就算矫情些,到底年轻貌美,尤其还代表着北国交好的心,南国老皇帝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因此一听说北方开战,陛下的老脸就拉了下去。而这时,那北国使臣团大义凛然站出,怒斥南国毁约——双方明明在和谈,北方何以生战事?那陆三郎实在可恶!

北国使臣团自南阳过,看出魏将军打仗是厉害,但背后的军师,是那个不上战场、却掌握局的陆三郎陆昀。

北国使臣团打听了建业的情况下,拜访了各位世家和皇亲国戚,拼着赌一把的心,才敢在朝上斥陆三郎。

果真,说起陆三郎,这些朝臣们就开始各有打算,面上有异,眼珠乱转。北国使臣团舌灿莲花,将北方战事说的是陆昀挑起,惹得几位士大夫皱了眉:“陆三郎在搞什么。不会打仗就不要乱来。”

“不如让陆三郎回来吧?派个会……”这个士大夫本想说“会打仗”的,但看到抱着和平目的来的北国使臣团齐齐瞪过来,他咳嗽着改了说辞,“换个脾气好的。”

而皇子中,几位公子听他们在讨论战事,说战事是陆三郎引起,几个公子的脸色也变得微妙。陆三郎自然代表世家利益,别看这些士大夫在批评陆三郎,实际还是在帮陆三郎说话;但是对于几个公子来说,陆三郎不只代表陆家,还和陈王关系颇深。

尤其是最近听到风言风语,陆家在为二郎和宁平公主议亲。宁平公主刘棠,是陈王刘俶的亲妹子!这一议亲,岂不是说陆家和陈王彻底绑在一道站线上了么?陆三郎再操纵了北方战事,军功到身上,陆家势力再增……陆家是建业名望最高的大世家,几个公子好不容易把衡阳王赶走,一点不愿陈王在这时上来。

北国使臣团挑拨离间才开始,赵王刘槐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陛下,必须下旨召陆三郎回来!北方入冬,气候严寒,我南方军士不适应那样的天气……这战局不太好啊。何况北国来了使臣团,我们总要谈过,比开战好啊。”

北国使臣团中人心里一动,看一眼这位赵王,找到了自己的盟友。他们彼此互望一眼,下决心待早朝结束后,看来有必要再次去拜访一下这位和陆三郎不和的公子——

挑拨他们的关系,随便搅乱战局,让局势对北国有利!谁真心愿意和南国谈和?南国这样富裕,世家斗富斗得那样奢侈,金银他们已不满足,琉璃翡翠成为常态……在北国人眼中,何等欣羡!这片国土,北国要一点点蚕食。

陆二郎陆显立在士大夫列队中,看自己的父亲左相、世家郎君们一起说着战事,讨论是下旨让停战,还是下旨让陆三郎回来。陆家对陆三郎的折腾不是那么在意,建业中陆家已经名望高,陆家不需要自家的郎君去战场上拼命。但是那些人要完压住陆三郎,陆家就不太高兴了——自己家的郎君还没在北方作出成绩呢,召回算是什么意思?陪你们玩乐么?

陆显听得焦急无比,头晕无比。这局势,和他在梦中看到的,轨迹越来越重合了啊。真怕他们讨论到最后,做出了和梦中一样的决定,让陆三郎回来,不给兵马不给粮草,三郎又不肯乖乖回来,被这些人的谗言拖死……陆显心中再次埋怨三弟: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为何我完看不出来你的影响在哪里!

陆显着急中,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陆三郎的好朋友,陈王刘俶。是了,这些人各怀鬼胎,但陈王不是自诩是三弟的好朋友么,在梦里,陈王也是帮三弟说话的啊!

陆显连忙跟列队中的刘俶使眼色,希望刘俶怒斥北国使臣团,提出有利于陆三郎的建议。

但是刘俶似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这位郡王面色平淡,随意地参与了两声讨论。他确实建议朝廷不易大动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陛下该给北方将军、陆三郎他们最大的自主权。他这样说,自然引起北国使臣团的反驳——君令大于天,将在外,岂能不看国家的局势,不听陛下的安排?

刘俶说的话极少,陆显急出了满头汗,也就看这个公子慢吞吞地说了两句话。而且当被使臣团群起而攻之时,刘俶就不说话了。

他竟然就安静地听着,不发表意见了。

陆二郎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要抽痛了,看到此,差点背过气去:“……”

陈王殿下的识时务之风,事情不利于己就不再多花心思于言语上争斗的风格,陆二郎陆显是习惯不了了。陆显不知陈王在想什么,下朝后,北国使臣团忙着偷偷和其他皇子接触,陆显则急忙忙地追上陈王。

百官出宫。

刘俶被陆二郎追上,头痛了一下。陆昀的这个哥哥分外单纯,自己又口吃,自己实在不想跟一个单纯的人多费心思,多说话。话说多了,他口吃的秘密就暴露得快了。陈王直接开口:“二郎寻我,是要议你与家妹的婚事么?”

陆显:“……”

他烦躁的:“不是。”

父母长辈尽在乱折腾,他现在哪有心情说亲,他巴不得自己再多做两个梦帮三弟。然而可惜,他近日都没有再做梦。陆显不安下,找上刘俶,要详细和这位郡王商议,讨论如何帮三弟。

谁知刘俶实在过分,刘俶甩了袖子,道:“除了家妹的婚事,孤与尔不熟,你我不必谈别的。”

陆二郎:……陈王原来是这么难说话的人?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陆二郎踟蹰,他实在不愿在此时谈婚论嫁。可是他又想要陈王相助自己弟弟,自己弟弟不努力,只能自己帮一把。陆二郎犹豫一路,追到了陈王的府邸外,他徘徊踱步。守门的小吏用怪异的眼神看这位陆二郎,看他到底是要在陈王府门外散步,还是要进去——

良久,陆二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认栽了,捏着鼻子红着脸:“告知你们殿下一句,我是来谈婚事的。”

……为了能进陈王府,能巴上这位并不比衡阳王好说话多少的陈王,这门婚事,陆显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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