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高高的白杨木上,挂满了金黄色的树叶。我看*残夏的熏风依然留恋的爱抚着这些终将凋零的叶片,秋蝉也在奋力鸣唱,为着那终将走向黑暗的生命。寒冬就在四个月后蠢蠢欲动,所有的生命都在近乎糜烂的享受着这最后一抹暖意。树影婆娑之间,一辆马车缓缓穿行,车前坐着一个蓝衫男子,眉目柔和,面庞秀美,执鞭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虽然秋老虎依然精力旺盛,但炎阳似乎无法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白皙的额头上虽然缀着点点晶莹的汗珠,却丝毫不见油腻。
梁尘飞靠在马车上,放任马匹悠哉游哉的前行,心思却已经飘到车厢内那个隽瘦的身影上。六天前的晚上,当他听到小莫的哭叫声冲进屋内时,只看到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她,额间的刺青清晰的仿佛刚刚刺上去一般,明明只是淡淡的月白色蔷薇,却鲜艳的刺眼。她的泪、她的痛,他统统都不懂,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揽她在怀中,至少,能让她哭得安心些。遍历血雨腥风,横贯商场的梁尘飞,头一次被女人的眼泪搞得手足无措。
马车规律的晃动不仅摇散了梁尘飞思绪,也模糊了车厢中小莫的神情。如果贾老爷子还活着,他一定认不出现在的小莫。当初曾让他错认为小子的丫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抽长了身量,展开了眉眼。清秀隽永地眉目间隐约含着淡淡的哀愁。本应略显俏皮的朱唇倔强的抿着,露出坚毅的嘴角,原本有些婴儿肥地双颊,因先前重伤的缘故少了分圆润,多了些凌厉。削尖的下巴略微向里含着,执拗中透着一丝惹人怜爱地娇弱。原本应该圆亮漆黑的双眸上覆着一根缎带,将黑亮的长发拢在两侧。我 看_只一缕发丝自额间垂下,轻轻的蹭着那缎带,随着马车的节奏左右摇摆。
那一晚门沙烟罗用自己半生的功力开启了苍瞳地能力,虽说还不到通古今、知未来的地步,但看穿人的一生,也足以让小莫胆战心惊。前后一天已是无力承受,何况是这一生?
门沙烟罗……现在的小莫每每想到这个名字都不禁隐隐的升起一股怨恨。先是逼她认清现实,后又迫她看清人世……这便是你想要送给我的东西吗!?握在膝上的拳头紧了紧,小莫修剪整齐的之间陷进掌心,传来淡淡的痛意,不强,却足以令人无法忽视。
事发突然,等小莫回过神来,明白门沙烟罗地用意时。已是无力阻止。打那之后,门沙烟罗似乎也沉寂了,没有了每日的晨昏定省,默然的承受着小莫满是怨气的质问,不知是因为乍失了几百年的功力,身体不济。无法回应,还是不想回应。总之小莫的怒气就像是投入汪洋地小石子,波澜不兴。时间长了,她也失了精卫填海的兴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在只要闭上眼。就能躲开人生纷扰。只是闭上眼总有不小心睁开的时候。于是干脆寻了缎带,系上了事。
这几日。每次入夜后小莫总是对着脸盆用力的看。她想试试,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过去与将来。但每次看到的不过是水波轻动间那张依然略显稚嫩地脸庞,额角上地月白蔷薇依然艳丽的一如那晚,几日过去了,丝毫没有转淡地痕迹。花蔓缠绕间,一抹黑瞳幽幽的望着世间。恍惚间,小莫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水镜中的自己才是真实,看得见世人,却望不见自己。
“莫忧,下来歇歇吧。”
梁尘飞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小莫的神游,第一次当盲人的她,摸索着探向声音的源头,触到温暖的一刹那本能的握住,却在一个晃神之后,又有些退缩。倒是梁尘飞,从善如流的握住小莫伸过来的手,对她的退缩不以为意,紧了紧手。
脸上暖洋洋的,是阳光印在上面的感觉,可是一转眼却又失了那温暖。小莫侧耳听了听,微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南飞的雀鸟停歇时的啾鸣,依稀似乎还有枯叶旋转着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响动。闭上眼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着许多声响。
“我们在林子里吗?”脚下略显柔软的触感,和枯叶碎裂时的啪啪声,小莫其实也只是随口问问。
扶着小莫坐下,梁尘飞环视了下四周,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对,这是官道边上的一处白杨林。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