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常理来推断,刘龑的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事实却与他盘算的差了许多,因为这一年突契南侵的规模较往年大为缩减。原因也很简单,在去年的作战行动中突契损失了相当数量的精锐部队,即使之后从西域调集了部队填补,可是其作战能力却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要让这些部队成为指挥起来得心应手的精锐之师,尤其是能适应与绢之**队作战方法的部队,是需要时间的历练的。在此之前如果突契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那么势必会引来绢之国的大军,这些新编部队要应付大兵团作战显然还不能胜任,为此阿比契力尔命令这些部队参加南下劫掠的行动,另外再调配了一部分经验丰富的老兵加以指导。
由于突契的这一安排,让绢之国的作战计划几乎落空,但是这同时也是出乎阿比契力尔的意料之外。阿比契力尔的意思是让大部队好好休养生息,给新编部队成长的时间,问题的关键是绢之国已经不想再给他这个时间了。绢之国对突契的战略从八零八年开始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这一点当时的突契还没有意识到。
阿比契力尔本人并没有坐镇在龙城,而是带领大军在大漠以北地区进行狩猎,这一方面是为了训练军队,一方面是为了借机与各部族首领会晤,更重要的则是为了能够接应南下的部队,一旦南下的部队遇上大麻烦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越过大漠予以增援。
突契的骑兵个个都是优秀的战士,风餐露宿,骑马射箭这些对他们而言是从小就练就的本领,长年放牧狩猎的生活也同时锻炼了他们之间的配合与默契,战术队形的素养也成了他们必备的素质之一。对于一个大汗而言,只要完成战略上的指挥,并且拥有一批懂得指挥的优秀将领来传达他的作战意图,那么这支骑兵大军唯一要解决的就是磨合各部队之间的配合问题了,而这样大规模的狩猎活动正是协调这一能力的良方。
可是阿比契力尔严峻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满意。事实上他所掌握的突契军队已经堪称突契历史上最擅长作战的部队了,遗憾的是这与他心目中的目标还相去甚远。现在的突契军可以说已经将骑兵的作战技术训练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他们多年的老对手,同样以骑兵著称的帕斯帝国,可是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却无法让阿比契力尔满意,他的军队对于复杂的山地作战,水战,尤其是攻城战方面仍然处于初级阶段。这一点在去年的辽东之战中尤为明显,除了在最初阶段通过突然袭击攻取了相当数量的城池外,之后几乎没有攻下任何一座战略重镇,这样的攻城能力是无法适应侵入绢之国内地的作战需要的。如果说这是由于突契缺乏攻城设备的话未免有些失之偏颇,实际上这些年来阿比契力尔一直在为强化突契的攻城能力,而且还发明了相当一批既适合骑兵携带,又具备一定作战效能的武器系统,就算远远比不上绢之国的技术水平,可是只要在骑兵机动性的帮助下达成攻击的突然性,即便这些简易的攻城武器一样可以快速攻克城池。突契军真正的问题已经不是出在技术,而是心理问题。
突契军的根本问题就出在不愿意离开草原。这就像一个已经长成年的孩子却迟迟不愿意离开母亲温暖的怀抱去过海阔天空的日子一样,突契人迷恋草原上的无拘无束的生活,他们喜欢的状态就是在蓝天白云下肆意的奔驰,如同野火一样在周边国家劫掠他们需要的物资,他们迷恋于绢之国的各种奇珍异宝,却压根儿没想过把生产这些奇珍异宝的土地变成自己家东西。
阿比契力尔很早就看出了突契国最大的弱点,那就是这个国家没有可以支撑的产业。畜牧并不是一个安稳的生活方式,更不是一个安全的生产模式,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足以让突契陷入饥荒的威胁之中。因此阿比契力尔认定获取绢之国的土地并加以统治才是让这个国家能够更加稳定的方法,只有南方更温暖的土地和农业的稳定收入才能为突契打下长治久安的基础。可惜这仅仅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长远的办法并不是普通突契人能想得到的,甚至连突契的贵族也难以认同。这么多年下来能够接受他观点的只有少数有见地的突契贵族而已,在辽东之战时面对已经被占领的城池,突契军队除了大肆劫掠以外根本没有长期占据的意愿,更别提什么学习统治这片土地的方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比契力尔已经是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男人了,尽管他的精力依然旺盛如同少年时一般,可是他却对改变突契人心目中这种根深蒂固的旧思想无能为力,他无法想象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扭转这个观念,如果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垂垂老矣,那么自己的宏图大业也就化为泡影了。阿比契力尔明白一定要积蓄力量,一举打败绢之国的主力部队,然后夺取一部分城池加以统治,必须让自己的人民看到统治一块地方比劫掠更有利益可图,才能让突契人真正醒悟过来。但问题在于强大的绢之国至今为止没有让他如愿以偿,突契人民至今没有尝到过这杯胜利美酒的滋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成功?这正是眼下困扰着阿比契力尔的难题,也是他愁眉不展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