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崿只告诉他有位唐姓朋友急需一批茶叶,并未告诉他那人就是唐云。
身为江南茶商之首,对近来行内拒卖茶叶于一个新开茶坊的事,王行首也有所耳闻,但也是一笑而已,对他而言,那都是不值一顾的小事。
大商人,要大气魄,他一天要想的事太多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岂会留心?
直到见了唐云站在他对面,他才发现七碗茶的掌柜竟然就是他的“族侄”!“哎呀,原来是叔父在此!”
唐公子故伎重演,一脸意外状,忙快步走上前,热情地说道:“小侄实在是眼拙!有失远迎,请叔父恕罪!”
“哼!”
王定一双手往后一背,怒极反笑,也不急于揭穿他,“好得很!好得很呐!”
满嘴胡言乱语,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是块做买卖的好材料!难怪小小年纪就开了这么大一座茶坊!当初这广聚轩出售的消息他是知道的,这么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虽说不在井字大街上,售价也是一笔大数目。
不曾想却被这无赖小子给买下了,看这样子还修缮一新,内院他虽然瞧不见,但这大堂之内的桌椅和一应陈设,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王定一心道这些高桌高凳显然不是大堂中土之物,想必是来自西域,王定一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说别处,单说这长安城内,敢于用西域的高桌高凳取代寻常的茵席几案,无疑是需要几分魄力的。
身为一个成功的大商人,王定一的脑子绝对够用,也绝对转得够快,就在这短短数息之内,他的态度是一波三折。
从看见唐云那一刹那的震怒,到亦怒亦喜,再到最后的怒散气消,反倒还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尔等怎的如此没眼色!”
唐云掉头训斥和仲子道,“叔父来了,为何不请叔父落座,为何不奉茶!回头我再收拾你们!”
再回过头来时,脸色却是一变,笑容可掬地道:“叔父请,叔父请——一切都是小侄的过错,还请叔父到内院叙话!”
王定一自然听了这话中的双关之意,心下冷哼一声道:“自然都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那日在邸店,突然冒出来一个族侄,让他惊了一跳,回头细想,不对啊!若果真是族侄,为何一封家书都没有?
只是那日他因要事匆匆而去,未能细问,可等他怀疑族侄的真实身份时,却再也找不到那小子了。
“李公子也请——”唐云将王定一和李崿引到后院的正厅,和仲子把好茶和新鲜瓜果都端上桌来,唐公子满脸热情地道:“叔父,请用茶!李公子,切莫客气!”
那王定一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眼睛顿时一亮,吧唧了下嘴巴,问道:“这是什么茶?”
“叔父,”唐公子笑着答道,“这只是关中再寻常不过的绿茶而已。”
“不对!”
王定一当即摇头,“即便就是关中绿茶,那此茶的制法想必也是异于寻常!不知是用何法所制之茶?”
王定一是谁,那是大茶商。
从小就跟茶叶打交道,天下鲜有他未曾一尝的茶,任何茶只要入了他的口,其产地何处,何时采摘,何种制法,就都一目了然了。
“这个嘛,”唐云心下一怔,忙打起哈哈来,“说来话长,容小侄日后详禀!”
接着就将话题岔开了,“不瞒叔父,近来小侄的茶坊茶叶甚吃紧,若是再买不到茶叶,眼看这茶坊就要关门歇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