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笑得有些古怪,伸手端起一只陶碗,仰头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一碗似乎远远不够,紧接着又端起一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就这样连饮五碗,把个香玉都看傻了。
心道乡下的水牛怕也饮不过他罢!但客人是客人,她一个岂敢当面笑话?
但这边香玉脸上的笑意未了,身子一下就僵在了原地,只见那胖子脸色突然一沉,随手就将手中的空陶碗用力掼在地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只簇新的陶碗顿时就四分五裂了。
“差、差爷,你这是……”面对那胖子的淫威,小香玉吓得有点不敢说话了,幸而和仲子恰好从门内跨出来,小香玉就似见了救星般跑上去,躲在和仲子身后,指着那胖子道:“仲哥,那差爷吃了咱们的茶,却又摔咱们的碗……”未等香玉把话讲完,和仲子就看明白了,心下不禁一怒,但毕竟是做买卖的人家,即便是心中有火,脸上仍是要隐忍着:“敢问差爷,不知是茶水不中饮,还是这小婢有所冒犯?”
“不但茶水中饮,小婢也有冒犯——不独那小婢子冒犯,整个七碗茶都在冒犯公差!”
那胖子抬手抹了一把嘴巴,摇头晃脑地说道。
紧接着又打了两个饱嗝。
“这位差爷,茶水既不中饮,你为何还连饮四碗?”
小香玉从和仲子身后探出脑袋,鼓起勇气回敬道。
那胖子却是挑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呵呵地道:“不是老子想喝你家的茶,而是公务在身,不敢懈怠!实话与你二人说,老子今日乃是奉命行事,严查西市乱摆摊占道有碍观瞻之事,没想到一出门叫老子撞上了!”
“哦?”
和仲子抬头四下一望,轻笑道,“二位差爷既是奉命执法,为何独独找我们七碗茶的事,这一路行来,占道摆摊之事何止我们七碗茶,为何二位独独与我们七碗茶过不去?”
“怎的?
小兔崽子,你还不服气么?”
那胖子一眼一横,瞪视着和仲子道。
“小的不敢,小的只想问个清楚!”
和仲子说道。
“老子跟你说得着么?”
那胖子伸手怒指和仲子,“去,把你东家给我叫来!老子有话问他!”
和仲子自然是认得这些人,这些人乃是西市署的小吏,成天没事就拎着根白棓棒出来瞎逛,只要看哪家不顺眼,就上前吆三喝六指手画脚,西市上那些做小买卖的商贩哪得罪得起这些人。
消财免灾吧!私下里只能塞些好处,以求个安稳。
这些小吏捞了好处,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像这个胖子,那是西市署的老油子了,西市署吏员中最贪得无厌得一个,就连七碗茶施舍的凉茶他都要一口气喝四碗的人。
喝饱了才开始找茬。
找茬的原因也十分简单,那就是唐公子杂务繁忙,竟忘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那就是忘了“孝敬”这帮小鬼了。
西市上哪家门铺换了主人,哪里又开了家新店,对此,这些小吏可是清楚得很。
能不清楚么?
这都是关系到切身利益之事!西市上多了一家新店,他们就多捞一份好处。
再没有比这更单纯的事了。
这帮小吏窝在西市署一连等了旬日,却仍不见七碗茶的东家来孝敬他们,他们心下能不着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