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
唐公子想必是听差了吧?”
李豫看着唐云说道。
“啊,抱歉抱歉。”
唐云摇了摇头,失笑道,“大概是在下真听差了。”
李虫娘已走上前来,向唐云盈盈一福道:“小女子见过唐公子,保唐寺一别,不想今日又见面了。”
昨日在乐游原,李虫娘自始至终没下过马车,所以唐云并不知道当时李虫娘也在场。
“是啊是啊!”
唐云笑着点头道,“能与姑娘同游曲江,亦是一桩幸事!”
“公子乃是当今大才子,能与公子一同出游,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李虫娘微微一笑道。
“姑娘过誉了。
小生不过是淫了几篇诗,算不得什么大才子。”
唐云讪讪笑道,“姑娘何不先进去坐下歇歇?”
“多谢公子相邀,小女子荣幸之至!”
李虫娘莞尔一笑。
……朱雀大街宽一百五十米,长五千米,处于长安城的正中轴线上,连接长安城南门明德门,和皇城南门朱雀门。
出了明德门,是一条笔直的官道,直通四五十里外的终南山南麓的石砭峪。
在穿越之前,即便唐云知道朱雀大街的长度和宽度,知道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宽阔的大街,他也只是能得到一个模糊的概念和印象,可身临其境,他才终于体会到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骑马行走在朱雀大街上,另一个站在慈恩寺高塔之上向下鸟瞰,在鸟瞰者眼里,行走在朱雀大街上的那个人,简直小得像只蚂蚁。
这并非是在说慈恩寺塔有多高,而是在说将一个人放在朱雀大街上,他会显得渺小如同一粒尘埃。
当然,朱雀大街上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除非中夜宵禁之时。
今日乃是端午佳节,十数万人出门向城东南方向的曲池方向行径,而即便数万人同时涌向朱雀大街,人头攒动,也没有人满为患的感觉。
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就像一股洪流涌动,人喧马嘶,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的喧嚣之声,简直要震彻寰宇。
唐人有点唏嘘,怪道唐人们管朱雀大街叫天街呢。
见自己爱徒安然无恙地归来,茅诺悬起的那颗心终于是放下了。
心情甚佳的茅主帅骑在一匹皮毛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上,一路上都哼着小调。
也不知道他哼的是哪个山旮旯里的调调,不仅唐云和宁茵听不懂,就是安碧如,也听不懂他师父究竟哼的是什么鬼。
这个调调茅诺哼唱了十数年,安小姐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像唐云和宁姑娘那样觉得怪得离谱。
事实上,安小姐压根儿就是充耳不闻,当一个人有心事,她是不会留心周遭环境,既好似在自己四周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安小姐的眼里只有唐云,至少在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的确只有唐云。
初升的阳光并炙人,天街两边清一色的古槐,阳光从槐树茂密的枝杈和树叶见投下斑驳的光影,投落在行进中的那辆张贴着车马行商标的油壁车上,以及随在马车后的安碧如和茅诺身上。
“去吧!安碧如,你从来都不是胆小鬼,今日你如此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安碧如鲜润的小嘴微微呡着,内心似乎正在做激烈地斗争,她一手攥马缰,一手紧紧握成拳头,而拳头紧靠在自己微微起伏着的胸口。
只因拳头攥得太紧,或者攥得太久,她的手心里已渗出了细汗。
被她攥在手里的那串长命缕已然沾上了她的香汗。
这长命缕乃是前两天她在皇城之内的鸿胪寺客馆中闲来无事时所亲手编织的,对于安小姐而言,对刀枪剑棍亲热,对女红陌生。
单这串长命缕就费了他整整两日功夫,终于编织好了,她又觉得自己编得太丑了,一直不敢拿出来示人。
说起来她也并非是因为闲来无事才去编织这鬼东西,她潜意识里是有目的的,只是这种目的并不是十分清晰而已。
不然,安小姐宁愿去练剑打发时间,也不会费尽心力去编什么长命缕。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送给唐云。
她也早已想好了借口,可以对唐云说这是为了感谢他竭力营救自己的父亲,又是端午节送的,唐云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唐云也许不会乱想,倒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太过复杂,以至于始终犹豫不决,迟迟不敢把长命缕拿出来。
“安碧如,痛快点,要么上去把东西丢给他,要么就收起来,永远不要再拿出来,不要在折磨自己了好么?”
安小姐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就是手刃赵環时都没这么为难过。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唐云完全不知道有位女子正在为他挣扎着,车帘挑着,他和宁茵倚在车窗边,一边看街景,一边随口吟道。
“不对!这诗分明写的是春天,眼下已是初夏,虽应地,却不应时!”
宁姑娘笑看着情郎说道。
“应景就好了,”唐云摸着鼻子,讪讪笑道,“大不了把下阙改改,改成‘最是一年夏好处,绝胜槐荫满皇都’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
宁姑娘拊掌笑道,“此句改得不俗!奴家甚喜!”
“那可不,”唐云哈哈笑道,“你夫君岂是浪得虚名?”
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淫——不对,应该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