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等人退出内室。

南胭在绣墩上坐了。

她开门见山:“南越皇族毁于一旦,哥哥也在爆炸中殒命。经历了那么多,我才知道,原来能无条件包容自己的,只有家人。

“如今我没有去处,只想留在南府。南宝衣,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伤害任何南家人,我甚至,愿意动用一切手段,来保护南家。

“你们嫌脏的事,我来做。你们嫌有损阴德的计谋,我来想。以此,换一个安身之所,如何?”

南宝衣直视她。

她的眼神从容坚定,没有撒谎的痕迹。

南宝衣莞尔。

经历了这么多,南胭虽然依旧刻薄阴毒、利益至上,但她终于把血脉相连的家人,剔除在了算计名单之外。

很难说这份改变,是这两年来她的坎坷经历造成的,还是南景的死造成的,亦或者是爹爹造成的。

沉吟过后,南宝衣眉眼疏离:“爹爹才经历了丧子之痛,有你照顾,或许能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只是,虽然我可以容忍你待在南府,但祖母,未必。能不能留下,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肯松口,南胭的心稍稍放下。

正是夜里,园林中起了风,没过片刻,秋雨窸窸窣窣地敲起菱花窗,连内室的温度都降低些许。

灯火跳跃。

南胭搓了搓泛寒的手臂,看向南宝衣。

她躺在帐中,薄被只堪堪盖着双腿。

南胭不禁蹙起双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正要向从前那样,帮南宝衣盖好薄被,指尖触及到被子,却微微一僵。

她和南宝衣,已不再是姐妹。

她收回手,状似无意地别了一缕碎发到耳后,掩盖了尴尬。

南宝衣像是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她眼睫低垂,伸出细白小手,自己拢好薄被。

南胭用余光看她。

南宝衣明明只比她小一岁,容貌却格外稚嫩,鸦青长发铺散在枕巾上,衬得小脸苍白而消瘦。

像是易碎的琉璃。

南胭捏着帕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幼时的事。

那时她们都还很小。

有一天,爹爹自作主张,把刚满四岁的南宝衣从南府偷了出来,一路做贼似的抱回青桥胡同的小宅院,抱给她和哥哥看。

爹爹笑眯眯的:“这是你们的妹妹,小字娇娇。长得白白嫩嫩的,是不是跟胭儿一样好看?”

他让她和哥哥带南宝衣一块儿玩耍,就进屋去找娘亲了。

四岁的南宝衣,像个小粉团子。

她抱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懵懵懂懂地站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瞅她和哥哥,一边瞅,一边舔那层糖衣。

糖衣亮晶晶的,可小粉团子的眼睛却更加晶亮。

她舔着舔着,突然讨好地糯糯张嘴:“哥哥,姐姐!”

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叫人心疼。

而那时,她才五岁,还不知道何为外室,还不懂何为嫡庶。

她很欢喜自己能当姐姐,于是小大人似的,拿手帕给南宝衣擦嘴巴,学着娘亲的样子,正儿八经地训话:“小孩子是不能多吃糖的,会生龋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