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好似万事不过心,正端了茶碗,用茶盖轻浮着水面上的茶叶。“薛妈妈是个能干的,这偌大的青萍居有你掌着,无论是我,还是世子爷都放心得很。要说训示,我也没什么好训示的。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能干忠心的,只两点,我就随口一说……”
清清淡淡的语调,那双凤目含着笑,甚至半垂着,看也未曾看他们。但不知为何,满厅的人却都不由心弦紧绷了起来。
“盈风。”兰溪低低唤了一声,她身后,恍若影子一般的盈风轻垂了下头走上前来。“将方才王先生念的那账单给核一遍,我听着那单价和总价好像有点儿出入,不太对呀!”
那被点名的账房管事王先生便是眼一愣,悄悄望兰溪望去,见她仍然动作闲适地喝着茶,他刚紧提起的心又悄悄落下,心想,这千金小姐能知道什么?他那账做得极是精细,哪怕是极有经验的账房也不见得能看出问题,她不过听了一遍,哪里便能觉出什么不对劲了?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这么一想,待得薛妈妈亲自来向他讨账簿时,他没有半点儿心虚之色。交的干脆,神色坦然。
盈风接过那本账簿,三两下便翻到了方才兰溪所提到的那一张账单,从腰间掏出一个如同挂饰一般的金玉算盘,一只手扣住,另一只手在算盘上快速地拨弄着珠子,五根手指白玉无骨,宛若青葱一般纤细修长,在算盘珠上翻飞如花,好似跳起舞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珠子的声响在陡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的厅内显得很是突兀,在那些心虚的人的耳里听来,更像是敲在人的心坎儿上,声声都有回响,声声颤。
待得那噼里啪啦的声响静了下来时,盈风又取了笔墨来,蘸了朱砂,在那账簿上快速地又是画又是写的,王账房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他却是一再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一再跟自己说,一个小丫头而已,能看出什么来?这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夫人。”那本隐隐透出朱砂红色的账簿被递到了兰溪手边。兰溪接过,随手翻看了两页,而后,便是低低笑了两声,凤目轻抬,却好似透着犀利的光,直刺向极力镇定,但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着抖的王账房。
“王先生,你这账倒是做得甚为精明。你每一项贪的不多,也就几文到几十文不等,在账上很好抹平,但耐不住量大啊!这每一项你都不放过,这积少成多,也是比不小的数目啊!”
“夫人莫要血口喷人。我王某人在青萍居做了十几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儿都清楚。若是我监守自盗,这么多年,不论是世子爷也好,薛妈妈也罢,会容得下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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