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却是没有说笑。她微微一笑,凤眸柔和明澈,笑容清亮干净,她原先并未想走这一步,便是觉得这法子不够聪明,如同兰三老爷所言,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之策罢了,效果甚微,何况稍有不慎,还会惹恼了那些高高在上,权柄在握的贵人。
可那只早早备下,从南边儿一直跟回京城,装着满满一袋金豆子压岁钱的红底金绣福袋让她改了主意。
她从不知,有朝一日,她也会生出非君不嫁的心思。甚至,就在前几日,陆詹问她时,她还为了自保,语焉不详,伤了师父的心,伤了师兄的情。可是,这世上,除了师兄,还有谁会自始至终将她摆在心上,为她想到所有,想在之前,将可能危及她的一切,尽他所能的阻隔在外,哪怕明知她不是柔弱只知依附的菟丝花,跟他在一处,她会安心,不在孤身一人,时时算计,步步惊心,只为了护住自己,还有身边的人。有了比较,便知真心,这世上,再无一人,会如他待她那般周到体贴,细致入微,却还全不求回报。她不嫁他,还能嫁谁?
所以,那还顾忌什么呢?什么名声?只要他不在乎,只要他肯要她,那她不介意尽数抛却,奋力一搏。哪怕最后仍是输了,也没关系,至多,嫁不了他,她便也谁都不嫁。
她不是说的气话,也不是在说笑,这是她实实在在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而既然已经决定,她就不会后悔。哪怕将要面临千难万险,哪怕日后黯然退场,也好过重蹈前世的覆辙。
“父亲、母亲,还有三哥,你们不必这般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最后不嫁也没有什么,爹娘难道会不养我?三哥呢?日后三嫂进了门,若是妹妹在家吃一辈子的闲饭,便要撵了我么?”最要紧的是,她还有自己,她有锦绣坊,不靠谁,她亦能过得逍遥自在,何况,这些不过是最坏的打算,不一定能成真。
“傻阿卿,母亲怎会让你不嫁,阿卿不急,会有办法的。”兰三太太抱紧了兰溪不撒手,虽不再仪态全无的嚎啕大哭,但眼泪仍是止也止不住。
兰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道,“阿卿,无论如何,你记着,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自然也永远是她的依靠。
兰溪心暖,够了,无声微笑,甜美灿烂。
兰三老爷沉默半晌,终是闷声道,“你明日不想去你外祖家,便不去罢。自己待在家里好好歇歇也好…….别多想!”
兰溪目光微闪,低声应道,“谢父亲。”
转日,大年初二,兰府的媳妇儿们都各自回了娘家,除了主持中馈的兰大奶奶和养病的兰大太太之外,热热闹闹的府邸,便顷刻间安静下来。兰溪倒是甚为享受这样的清静,难得的自在,她不去傅府,当然还有一层顾虑傅修耘的意思,今日难免要见,见了难免尴尬,还是不如不见吧!
他如今觉得情深似海,不得万苦,日后待得娶妻生子,再回头来看,不过是可付之一笑的年少轻狂罢了。如今,不见也罢。日后待得他成家立业,娇妻在怀,娇儿在抱时,或许他们还能做回一对单纯的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