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见他施舍反而愣住,周凯道:“傅兄,不是我们没有同情心,而是真不能给她吃的,你看看周围就知道了。”朱雨时看了眼四周,见所有难民全都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空洞无神的眼睛当看见葱油饼时全都泛出贪婪的神色。周凯道:“傅兄明白了吧,不是施舍一人就能了事的。你把吃的给了这孩子,其他难民就会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不会伤害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缠着你不放。”曹三民道:“你要真想帮这孩子,就把油饼扔到地上,用脚踩上几下,她当然还是会吃的。其他人以为你是坏人也就不敢过来了。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有时就算是好人也要扮作坏人。”朱雨时笑道:“能当好人为什么还要当坏人呢。”说着把葱油饼塞进了小女孩手中,道:“去给你娘吧。”小女孩拿到饼后立刻撒腿就跑,连一个谢字也没说。朱雨时不以为意,反而把包袱打开,指着剩下的二十五张葱油大饼说,道:“谁饿了就来拿,一人一张。”
难民们炸开锅似得涌了上来,连滚带爬,生怕落后。朱雨时果然一人分一张大饼,来者不拒。拿到饼的当即蹲在地上大吃起来。不一会儿大饼分完,多数人仍未分到,朱雨时就掏出钱袋,分给每人十个铜钱,又过片刻,钱也分完。而更多的难民闻风赶来,将三人团团围住,纷纷嘶喊道:“给点吃的,给点吃的。”朱雨时钱粮散尽,就把换洗的衣服送给难民。有个难民道:“我不要穿的,我要吃的,要铜钱!”朱雨时歉然道:“实在没有了,都送完了。”另一个难民道:“把你的马送给我吧!让我吃了它。”朱雨时道:“马不能送,抱歉了诸位。”难民就是不放他走,纷纷叫嚷道:“再给点吃的吧,我们刚来,什么都还没有!”朱雨时为难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更有几个难民发怒道:“骗人!你肯定藏得还有!让我搜搜你的包袱!”
这时曹三民从马囊中取出一口钢刀,高高举起喝道:“不知好歹的刁民!谁再敢索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这一嗓子比朱雨时千言万语都好用,难民们立刻如潮水般退下,乞讨的乞讨,卖儿的卖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朱雨时见人性沦丧到如此麻木不仁的地步,不禁摇头叹息。
三人再次上路,周凯笑道:“那些人受了傅兄的恩惠不但不谢,反而为难傅兄,是不是已后悔施舍他们了。”朱雨时道:“我只是同情他们的境遇,并非可怜他们的人格。助人为乐,乐在自己心中,没什么好后悔的。”曹三民一挑拇指道:“说得好!曹某佩服你。”周凯也道:“傅兄若是出家人一定是位得道高僧。只是傅兄钱粮散尽,到了洛阳又如何请我们吃饭品茶呢?”朱雨时笑道:“我这匹马儿还值几个钱,到前方镇上卖掉,换头毛驴也可乘用,余下的钱便请二位兄台吃酒便是。”周凯笑道:“在下说笑而已,没想到傅兄如此仗义。这一路上的食宿我全包了。”
晚上他们来到一座小镇。镇上人口稀少,贫瘠荒凉,不足百余户人家。周凯道:“方圆五百里内也只有这里一家客栈,委屈傅兄将就一晚了。”朱雨时道:“多蒙盛情,在下且会挑剔。”
三人进了客栈,店中桌椅残缺不全,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土,老掌柜是个六十岁的老人,见有客上门大为欢喜,忙上前招呼。曹三民道:“要三间干净的厢房,准备一桌最好的酒菜,再喂饱我们的马儿,洗马就不必了,想你也忙不过来。”老掌柜道:“是是是,老朽这就让老伴去准备。”这时一名老妇出来和他们见礼后就上楼打扫房间了,老头则下厨做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妇才从楼上走下,告诉他们房间都已打扫完毕,还为他们各准备了一盆热水。三人道了谢,各自回房休整。
朱雨简单梳洗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去了。周凯和曹三民也相继下楼。不一会儿老掌柜把酒菜端上,歉然道:“小店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客官不要见怪。”他倒不是谦虚,桌上唯一的荤菜是只不算新鲜的烧鸡,四盘凉菜都是些白菜豆腐,手艺有限,全无卖相。酒是一坛自酿的老酒,勉强说得过去。周凯本身就是开饭馆的,看到这些东西皱了皱眉,毫无食欲,问道:“我能不能占用一下店里的厨房,我想把这几道菜加工一番,用的东西额外给你算钱。”老头道:“当然可以,客官请便。”
周凯道:“这样的饭菜实在不能招待傅兄,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朱雨时道:“有吃的就不错了,不用麻烦。”周凯道:“不麻烦。举手之劳。”说着端着菜进了厨房,曹三民笑道:“周兄是洛阳名厨出身,他做出的菜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朱雨时道:“这里食材有限,调料也不全,周兄厨艺再高只怕也英雄无用武之地。”曹三民笑道:“越是简单的菜式才考验大厨的本领,周兄就可以把一盘普通的菜做的不再普通。”朱雨时好奇道:“那等会儿可要好好品尝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