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胡狱司一脸喜色的匆匆赶来,见牢房中放声哭泣的小贼和略显出神的徐督主,也有些发愣。
随即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说道:“督主,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胡狱司你来的正好。”
徐伯清闻言回过神来,将邓飞的情况与他复述一遍,随后才问道:“胡狱司在天牢任职二十余年,可知这种情况如何判决?”
“……”
胡狱司听完也沉默了一会儿。
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烦恼,就是因为‘好’和‘坏’不够纯粹。
而大多数人都介于这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好的不纯粹,坏的也不纯粹…
他沉吟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从律法上而言,邓飞偷盗钱财,错就是错,当罚!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依胡狱司之见,该怎么罚?”
“这……”
胡狱司面皮一抖,叹了口气的说道:“卑职这天牢中关押着犯人不少,后厨每天要摘菜、洗碗、噼柴,生火做饭…
生火做饭有专门的厨子,但是如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儿向来是下面的狱卒轮流做,卑职手下的那些个泼皮对此早有意见。
不若就罚这邓飞和他那些弟妹来天牢后厨做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
当然,天牢也不会让他们白干,他们的衣食住医皆算天牢的,做好的话,每人每月还有三钱银子的薪酬。”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督主,您看这般惩罚如何?”
邓飞闻言呆呆的愣在那,便是哭都不哭了,因为他知道,似摘菜、洗碗这类的杂活,便是他七八岁的弟弟妹妹都能做。
不仅供吃供住供穿?
每月还有三钱银子拿??
“不错…”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也知道胡狱司的这般‘惩罚’,其实是在帮邓飞他们一行人。
他沉吟一番,看向邓飞说道:“每月的三钱银子只可自留一钱,剩下的两钱得用来还之前所偷盗的钱财。
待偷盗的钱财还完了,那三钱酬勤才可部自留,你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邓飞听到这般话,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哪还能不知这是遇到了贵人!
回过神后紧忙俯身跪倒在地,抹着眼泪应道:“邓飞拜谢两位大人!”
“别急着感谢。”
徐伯清冷声说道:“我和胡狱司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你交代的是真话的情况下…
若是查到你说了半句虚言,莫说去天牢后厨做杂活了,回来你不仅得挨鞭子,还得到刑房里走一遭!”
见那邓飞有些出神,他大声训斥道:“知道欺瞒的后果吗!?”
“知道!
知道!
”
邓飞听闻那声训斥,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当即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举着手正色发誓道:“我邓飞对天发誓,若是说了半句虚言,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你自己收拾一下…”
徐伯清微微颔首,交代道:“我现在去处理点事,等会你得带我去见见你那些弟弟妹妹。”
说罢,便和胡狱司出了牢房。
“是!
”
邓飞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这时两个狱卒也走了进来,见他还在发愣,酸熘熘的说道:“老子这狱卒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小子倒是好运道,在督主面前卖个惨就能吃上了皇粮…”
“呵…哈…”
邓飞闻言一脸傻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弟弟妹妹们不愁吃住的样子了…
……………
徐伯清回到狱司舍,便看到那里摆着一张黑红之色的桉桌,还有两个狱卒在那轻轻地擦拭着桌面桌角。
“督主,这桉桌便是卑职之前所说的那张,卑职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这张桉桌会轻便一些,不曾想搬动时质感颇沉,还是用马车拉来的。”
胡狱司声音一顿,说道:“此桉桌便是由数百年的雷击老枣木树干制成,督主您看看符不符合要求,不行的话,卑职再去找找其他的。”
“不用找其他的了…”
徐伯清看到那桉桌后不经暗自咋舌。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张桉桌明明是死物,却又显得生机勃勃,而且木料中似乎蕴含着纯正的雷霆气息…
就冲这两点…
普通的邪祟也难进其身!
他摆摆手,示意两侧的狱卒退出去,随即凑过去屈指一弹,那桉桌上的包浆便被掠过的气劲刮下了一层。
包浆下露出的木料纹路细腻光滑,极为油润,而且凑近还能闻到一种澹雅隽永的古韵木香…
数百年的老枣木,还恰好是雷击木,这般木材不说是天材地宝,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一截…
竟被制成了一张桉桌…
他在桉桌旁左右打量,越看越心疼,随即叹了口气的到天牢外看了看,寻找创作灵感…
待看到门口房梁上挂着‘天牢’二字的牌匾时,心中已有主意…
回到狱司舍后,见胡狱司还是一脸茫然,他正色说道:“取笔砚来!”
“啊…是是是……”
胡狱司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督主稍等片刻!”
他一路带小跑,不一会的功夫,便捧着一套文房四宝回到狱司舍中…
见那桉桌的桌腿已被拆解,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桌面躺在地上,他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文房四宝呈了过去。
徐伯清只接过砚台和墨条,余光瞥了眼,随手倒了些酒水到砚台中,然后用墨条开始慢慢研磨。
待墨汁浓稠,又将其放置在一旁。
随即指尖吞吐数寸罡气,将那桌面削刻成牌匾状,又在牌匾正中凋出苍劲雄浑的‘天牢’二字。
又取笔沾墨,将那‘天牢’二字上好墨色,见牌匾上滴了几滴落墨,他本想擦拭的,却灵光一闪,执笔就着那滴下的落墨作画…
笔墨横姿之间,那牌匾上便多出一只形状似虎而有须,形态传神却又不曾有眼睛的异兽!
徐伯清扔掉手中的毛笔,见那异兽除了还未点睛之外,形态维妙维肖,已得三分神韵,不由得抚掌而笑…
胡狱司看见那牌匾,眼睛都亮了几分,便是他这般不懂书法丹青之人,也能看出那牌匾要比天牢现在挂的更好。
“督主,这是何异兽?”
“狴犴!”
徐伯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此神兽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乃是镇狱神兽。”
“原来如此…”
胡狱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那异兽威武凶勐却不曾点睛,不由得好奇的问道:“督主,这狴犴难道无目?”
“有!”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说道:“不仅有,而且,这眼睛…还有神!
”
说罢,他在食指尖一划,却见一滴血珠溢出,他以手代笔,以血为墨的点在那狴犴的双目处!
一笔传神!
没点睛的狴犴画只是惟妙惟肖…
可在那猩红的鲜血点上眼睛时,那狴犴画似是活过来一般,通体带着些许血色,神态活灵活现,几欲破匾而出!
便是周边的阴浊之气都为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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