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在心里暗叹了声,这位陛下心思实在浅了点,不得已又开口解释道:“陛下,此举亦是针对中玄公。”
隆庆帝愣了下才想明白,的确,如果王本固得逞,通过王本固、浙江巡抚侯汝谅、宁波知府胡应嘉,再加上台州知府方逢时,浙江总兵董一奎,徐阶能将通商事牢牢握在手中。
将通商事握在手中,徐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高拱就算再得隆庆帝信重也很难翻盘,只能老老实实的瞪着徐阶致仕。
隆庆帝心里有些沮丧,在他之前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帝王心术是个传闻……不过他也不必沮丧,徐阶、高拱、徐渭都是这个时代最富心机的人杰,是残酷科举一层层选拔出来的人尖。
默不作声的想了好久,隆庆帝挥手让人传召来成国公询问王一枝之事。
成国公看完那份奏折,思索片刻后躬身道:“王一枝并其手下头目五人,均在昭狱,臣这就回去严加审讯。”
徐渭倒是不担心审不出来,成国公虽然才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一年多,但实际上他比陆炳还要提前入锦衣卫,手段了得。
并肩走出殿,成国公嘿嘿笑了声,“文长,展才真是好手段啊。”
“成国公这是何意?”
“几个月前展才就来信,让老夫对王一枝稍稍缓手,等的就是今天吧?”
“成国公这是说哪里话。”徐渭笑吟吟道:“对了,听说成国公府在城外又修了两个园子?”
“那是托你们随园的福。”成国公亲热的拍着徐渭的肩膀,“只是……四海商行在厦门、泉州也有分铺了,多缴不少银子呢。”
“你们可以不缴嘛。”徐渭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们都是些空手套白狼的主!”
成国公无语以对,南京那边还稍好点,北京的勋贵参与海贸,出海的海船都不是自家的,就算船毁人亡……他们损失也不大,自然是不愿意缴保险的。
但四海商行以随园为靠山,疯狂的向南蔓延,成国公也不想因这点小事而和随园起隙,特别是今天目睹了这份奏折后。
细细问了几句,成国公立即去了昭狱,将王一枝提出来密审,还没等他问话呢,王一枝精神一振,“终于来了吗?”
“……”
“招,我招!”
“……”
“浙江巡按王本固三番两次派人以银钱厚贿,又许诺恢复通商后赠爵,小人才不得已铤而走险,张琏也是王本固勾连来的!”
“胡说八道!”成国公骂道:“王本固身为朝廷命官,你是靖海伯义子还有可能,那张琏自号飞龙皇帝,乃是反贼!”
成国公身为勋贵,与国同休,他是不会去管徐阶、高拱党争胜负,就算因为海贸得利偏向随园,幅度也很有限。
王本固身为徐阶门生,勾连王一枝还好说,但勾连张琏……这是要把徐阶往死路上逼,这种蠢事,成国公是不肯干的。
“呃……”王一枝畏畏缩缩的改了口,“那张琏不算……但王本固的确和小人……”
成国公叹了声,“说,记下来。”
接下来王一枝滔滔不绝,一旁的小吏写的手都酸了,显然,这腹稿已经打了很长很长时间了。
挥手让小吏下去,成国公拿起纸看了一遍,用王一枝的话说,王本固在抵达镇海之前就派人送来银钱厚贿,而自己因为汪直处事不公心存不满,之后汪直被逼逃窜舟山,自己和王本固密议得许诺取汪直代之,定下日期行刺汪直,官军攻岛,以期全胜。
“咳咳。”成国公起身走到王一枝身前,伏低身子低声问:“钱展才拿住你什么了?”
王一枝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眼,又垂头下去,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