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为大明征战一生的老将来说,他对于形势的分析可说是洞若观火,如果不是天气严寒,以至水泼城墙结起厚冰,增加了义军攻城的难度,只怕几日前榆林城就要被破,可就算如此,面对义军已经近乎癫狂似的猛攻,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雷承一直寸步不离尤世威身边,脸色同样冷峻,尤世威是定王指定必救人选之一,可如今看,这位老将分明已经做好了与城共亡的准备!看来最后劝诫不成,只能强行动手了啊,雷承仰天长叹。
“雷老弟不是姬宗师门中弟子吧。”尤世威似笑非笑得问,雷承这几日带了十几名亲卫协助守城,以他的眼光一眼便知这些人绝非武林中人,而是久经操练的精兵,但是厮杀却极其生疏,可见并未上过战阵,但一群只是经过训练的新兵能在如此惨烈的大战中迅速适应,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很了。
雷承咬了咬嘴唇,迟疑了半响,终于还是决定坦诚以告,没准说了以后这位老将军并不抗拒,最后关头愿意和他们一起突围,那样就省了太多的麻烦。
“尤老将军所言不差,雷某与手下这一百弟兄皆是定王亲兵,至于为何姬前辈梅姑娘还有王小哥三人会与吾等同行,那是因为他们三人皆已誓死效忠定王殿下。”
尤世威微微动容,梅凤和王来咸他不熟悉,可姬际可乃是享誉武林的一代宗师,徒子徒孙遍布天下,这样超然世外的江湖人物居然会效命宗室,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定王仁义之名,老夫即便身在边陲也略有耳闻,能让武林大豪纷纷来投,实是人中龙凤啊。”尤世威长叹道:“若是大明能多些能如定王这般贤明的王爷,洛阳襄阳西安等重城又岂会轻易被流贼所破,两相对比实在让人扼腕长叹。”
雷承非常赞同尤世威的这番话,只是这话多少有点犯忌,他却不好多说了。
“雷将军想必是这次护送定王南下的京营禁军吧,若是数万禁军皆如这百人一般骁勇,那大破流贼可说是指日可待了。”
“实不相瞒。”雷承抱拳说道“雷某与这手下弟兄三四个月前还都是北上逃难的流民,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不是定王南下一路收拢,只怕我们这一百来人起码过半不是饿死就是已经被冻死。”
尤世威色变道:“雷将军意思是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定王从这一路上收拢的百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然后训练了三两个月组成的护卫亲兵?”
“正是!”雷承傲然道:“不过也谈不上精挑细选,因为如我等这样的军士,定王麾下尚有数千,皆是从流民百姓中选拔集中锤训而成。”
尤世威再次赞叹:“三殿下年未及冠,却有如此练兵之才,颇有戚帅当年之风采啊。”
“尤老将军可知,定王派遣我等前来榆林所为何事?”
尤世威呵呵一笑道:“原本老夫还不甚明了,可刚才听了雷将军的一番话,倒是又所明悟,定王殿下于流民百姓中选拔士卒组成亲军三卫,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榆林城中战将上百,想必定王是想让你来游说老夫等人,前往留都为他统兵练武吧。”
“尤老将军这话说对了一半,定王早在收到西安为流贼所破消息之日,便已断定流贼必定先取延安后夺榆林,为的就是打通进军山西的通道。”雷承道:“且殿下断言,榆林军民不但悍勇而且忠义,榆林坚守十日以上并无问题,但流贼对榆林势在必得,定会不惜一切强夺,时日越久破城也属必然,殿下也明白若只是游说让诸位将军弃城而去,断无可能,所以让我等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护送各位将军突围,实不相瞒,这几日各位将军的家眷已由陈夫人妥善安置,将军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尤世威指了指三里之外义军大营缓缓打开的营门苦笑道:“如今贼军数万将榆林团团困住,凭一百多人就想强行突围,只怕是送狼入虎口吧。”
雷承大笑道:“雷某即便拼了一死也要护送各位将军突围出去,哪怕最终不敌身死,能亲手斩杀几个流贼,此生亦是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