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放声言语的是一位中年文士,只见他一袭青衫,一把美髯须,一顶玉冠束发,脸上的笑意落拓轻狂,很有狂生的气质。
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应该是鹿鸣书院的山长戴霁。
这位戴霁也是一位奇人,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名誉大江南北,偏偏就不科举做官。他的名声之大,连宣武帝都有所耳闻,一旨诏书把他招到京城当侍讲学士,专门当皇帝的移动图书馆。
结果侍讲学士才当了三个月,戴霁就不喜官场束缚,直接和宣武帝辞官走人,偏偏宣武帝还准了。戴霁辞官后寄情山水,游遍大山南北,以天为席地为被,以山为妻水为子,端的是豁达不羁,名士风流。
后来书院横空出世,戴霁停下了放荡不羁的脚步,在明州府创建了鹿鸣书院,不少仰慕的学子慕名而来,其规模名气竟是丝毫不逊色于朝廷创建的云山书院。
所以说,实在是一名奇得不能再奇的男子了。
戴霁身旁站着一位身穿深衣的严肃男子,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的法令纹,应该是府学的学正孔舒。这位孔学正身份同样不凡,乃孔子后人是也,两榜进士出身,学问很是精深,只是为人刻板守礼,很是不喜那些离经叛道之事。
此时他眉头紧锁,也不知是为戴霁的孟浪不悦,还是因叶蓁蓁对戏子的盛赞不喜。
戴霁对同行的黑脸视若无睹,对着叶蓁蓁拱手,笑道:“素闻宁国夫人有国士之才,理想抱负不输男儿,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霁久仰大名。”
叶蓁蓁没想到自己随口借用的一句诗竟是会被这群文士听到,顿时有些汗颜,心虚地瞄了瞄正笑盈盈的崔维桢一眼,连声道:“戴山长过誉,本夫人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不敢当,不敢当。”
崔维桢心知妻子肯定是借用了后世的名言,便帮着说了一句:“内子喜爱看杂书,原诗作已经不可考,戴兄可别再夸了,不然本官回府还得帮内子恶补诗文。”
叶蓁蓁脸红了,这不是变相说她不会作诗嘛,她没忍住偷偷瞪了她一眼,大庭广众之下拆她的台,太可恶了!
戴霁瞧见他们的眉眼官司,连道有趣,不过他没打算就此放过叶蓁蓁,又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宁国夫人自谦了,虽然您的诗才不显,但画工了得,一手须弥画空前绝后,出神入化。霁一直苦无良师,如今您来了明州府,可真是及时雨啊。不知夫人可否愿意来书院当一名教谕,给门生们教授须弥画?”
语出惊四座,大家都震惊地看向戴山长。
虽然戴山长离经叛道的声名已经久为流传,但亲耳听到他邀请女子当教谕这一举动,已经震撼众人的三观。
时下女子连学堂都不得入,竟然能够当教谕,可真是、可真是……众人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作为当事人的叶蓁蓁也有些小震撼,一是为了戴山长的大胆,二是为自己,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资格当老师的一天。
虽然她在前世是名牌大学生,但在古代的文化水平是不高的,读的儒家经典都没学生多,真的适合当老师吗?不会误人子弟吧?
不过只是当美术老师,对文化水平要求不高的吧?
叶蓁蓁陷入甜蜜的纠结,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一道严肃的声音愤愤地响起:“胡闹!女子无才便是德,身居内宅才是礼法,戴山长,你让女子当教谕,视天下礼法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