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明这人本来就是最爱面子的,一听这帮徒子徒孙的恭喜更是找不着北:“六品通判我是不指望了,就是七品八品我估计我没机会,我只希望这辈子能做个九品芝麻官。”
陈大明说的“九品芝麻官”自然不是从九品,而是正九品,有明一代,盐大使虽然是不入流的官职,却远比一般的从九品来得实惠,因此陈大明一心期盼着他这辈子能升个正九品。
只是正在陈大明兴高采烈地的时候,却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说话:“陈大使,既然你还想做到正九品,甚至还想做到七品八品甚至是六品通判,那你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陈大明脸上一下子就有点挂不住,只是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丁宫与文秋宅过来了,只能强忍怒火说道:“丁典史,文班头,什么风把你俩把吹过来。”
虽然丁宫的资历事实上比他浅得多,但是这两年丁宫彻底卖身投靠柳鹏,所以步步高升,先是接了吏房经承的位置,接着又从吏房经承的位置上一步登天,直接升到了黄县典史,成了陈大明的顶头上司。
虽然现在陈大明也混到了一个盐场大使的官身,但是即使同样是不入流,典史比盐场大使重要得多而且显赫得多,而且丁宫比陈大明更早拿到了一个官身还在这段时间成了陈大明的顶头上司,因此陈大明虽然很爱面子,但是丁宫过来了,他还是得先客客气气过来打招呼。
现在丁宫倒没说话,只是他身边的皂班班头文秋宅却是说一句:“自然是冷风把我们吹过来,大明哥,我之所以来吹阵冷风,自然是为你好,谁叫你的才具不但能干个六品通判,就是干个五品同知都不成问题,所以要来吹阵冷风。”
文秋宅前面这话陈大明不爱听,但是最后两句陈大明不但爱听,而且觉得文秋宅说得很对,只是也有一点不对。
那就是他陈大明才高八斗名动东莱,别说是做个小小的六品通判五品同知不成问题,就是做个四品知府甚至是道臣、布政使、巡抚巡按以至入京当个六部尚书、阁老首辅都不成问题。
只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陈大明奋斗了这么多年才只弄到了一个小小的盐场大使而已,不过文秋宅虽然低估了陈大明的才具,但是他的话陈大明听得很顺耳,所以陈大明当即说道:“文班头,咱们是老同事了,你有什么话当面说,我都听着!”
过去他的地位比文秋宅高得多,他是快班班头,而文秋宅只是皂班的一个正身而已,那个时候柳鹏甚至还只是文秋宅手下的一个白役而已,但因为这层关系,文秋宅时来运转步步高升,直接拉了丁宫的位置做了皂班班头不说,据说柳鹏下一步对文秋宅还有进一步更好的安排,位置多半要比自己这个盐场大使还要好。
因此他只能对文秋宅客气,而文秋宅对陈大明就不怎么客气了,他当即说道:“陈班头,我就问你一句,你这个盐场大使是不是全靠你自己赤手空拳打拼下来的?”
文秋宅这么一说,陈大明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很想当着大家的面子表示所有的一切成就包括这个盐场大使都是他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拼出来的结果,但是理智却告诉他敢这么说结局肯定很惨。
要知道来的可不止是丁宫与文秋宅这两位,还有许多县里的头面人物也过来了,他如果说错了话那肯定会第一时间传到了柳鹏的耳朵里,因此陈大明挣扎了一下终于说道:“当然不是全靠我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拼下来,多靠柳少与诸位兄弟帮忙,才有我现在这个盐场大使。”
陈大明话音刚落,那边文秋宅又问了一句:“陈大使一个人去海盐盐场,有没有单枪匹马赤手空拳打开局面的信心?”
陈大明也很想说他朋友遍布东莱,走到哪里都有人照应,到了莱州照样能打开局面,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说这句话。
虽然他朋友多人脉广,但是到莱州能有多少关系指望得上,他心里完全没底,马立年马经承就是最好的先例,论老谋深算,他陈大明给马立年提鞋都不配,可是马立年到昌邑当巡检却是混得灰头土脸,还好跟龙口重新搭上才能重新威风起来。
因此陈大明只能违心说了句大实话:“我到莱州当盐场大使,还得仰仗柳少与诸位兄弟姐妹帮忙!”
只是陈大明话音刚落,丁宫却是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陈班头,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现在还留在黄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