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钰麒啧啧感叹的样子,毓筱淡笑不语,只是心中默念了一句:整日里拿着棋艺冠绝天下的宸世子来练手了,这棋艺若是没点长进,那她岂不是白输了那么多回?
白玉的手指捡起棋盘上的棋子,毓筱开始收拾,“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赶紧的收拾了睡吧。”
与毓筱一同将棋子捡回棋盅里,钰麒闲聊两句:“筱筱回了药王谷可还要走吗?”
问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在寒水宫的时候他就觉得了,妹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要在一个安定下来的样子,而是匆匆过客,不管走多少地方,她都还有一个要回的地方……
隐约猜得到她要回去的地方在哪里,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呢?
只是,他不知道:回去的话,他究竟是在帮衬,还是在添乱呢?
去捡棋子的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毓筱笑意浅浅,并没有对哥哥说实话,“这个事情还没有考虑过,不过,应该是不会一直留在药王谷里的。”
总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留在药王谷里,除了侍弄药草,她不知道又还能做些什么?
在这里的每一个大夫,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缺憾——因为药王谷的见不得光,所以,即便是他们医术大成,足以妙手回春,甩下那些郎中十万八千里,也还是不能轻易给人医病的。
一个没有患者的名医,这还是怎样的寂寞呢?
在这里就连弄药的侍童怕是都要比太医院的太医们识得的药草更多,可又如何呢?哪怕是药老最得意的弟子,也及不上一个普通郎中医过的病多……
偶尔就会想,若是再这么下去,或许,不会太远的将来,药王谷就会迎来灭亡……
不是形式上的灭亡,而是从内在开始枯萎,就像是一株大树的根在腐烂……
没有再追问,钰麒起身,打算将棋盘和棋盅放回到原处。
一阵清风来的有些突兀,钰麒不由的停下来动作转头看向了风来的方向。
是屋子的窗户打开过,此刻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让钰麒不禁有些感叹:怎么说他也都是当哥哥的,怎么就总是比不上筱筱呢?小时候立下誓言还说要护妹妹一世平安,可这……怎么看,都好像是筱筱在保护他啊……
哎~,他这哥哥当的,是不是有点忒……忒失败了?
他内心一顿胡思乱想,可是却忘了:隐卫就是再怎么来去无踪,若非必要,也是断没有夜入闺房的道理!
不同于钰麒,毓筱在看到隐卫的那一刹那,心就已经提起来了。
此事反常有二,除了他夜入闺房外,没有通过觳觫直接进来也是反常之一。
“主子,京城出事了!”
到来的人急急匆匆,出口的话慌慌张张,他的唇开开阖阖,紧接着——“哐——!”,是棋盘落地的声音,而后棋子“叮叮咚咚”的散落,毓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就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了,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呆怔在原地。
不同与毓筱的石化,钰麒有如一阵风一般刮过,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怒目瞪视的样子那么凶狠,出口的话却带着颤抖:“你、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歇斯底里的嘶吼,钰麒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在传信人这里得到安慰,还是想要用如此大声的嘶吼来安慰自己,脑子里一直盘桓着一个念头——真是可笑!贤王府抄家?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可,若是他真的没有相信,这样子的歇斯底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样子的胆战心惊又是怎么回事呢?
很多时候,人的思想与心灵并不是同步的,一个人,他以为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如他所以为的样子,即便是对于他自己,也同样!
传信人面对钰麒如此的举动只是无奈,他只是一个隐卫,为主子卖命尽忠,做自己分内之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知晓了主子原来就是贤王之女的时候,他们为主子难过,但是,这种难过只是一种形式上的礼节,而并非内心深处的那种哀伤,所以……
面对钰麒歇斯底里的质问,传信人将方才所说的话,又重述了一遍:“六月十七,早朝,贤王府因被证实蓝家余孽身份,抄家灭门!”
“是谁?!”带着磅礴杀气的一问,这一回说话的人并不是钰麒,而是毓筱。
双目隐隐泛着红,因躁动的情绪而自动流转的内力将她如瀑的长发扬起,冰冷如雕的面容……这样的毓筱,真的是像极了地狱里来的玉面罗刹,仿佛每一个眼神都能杀出一片血光。
才只一眼便再不敢直视主子,传信人忙恭声答道:“是主子原本的丫鬟莫离,经查实,她乃是凤家的私生女,名为凤梨。”
“凤梨?”隐隐听到过的名字,毓筱若有所思,似乎并不难想,才仅仅刹那她便已经勾了唇角,危险又冰冷的弧度,露出的事邪魅与妖性。
“原来,竟是她啊……”
唇角弯着的笑意一点点变大,毓筱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样可怕的事情,笑意让人莫名的后背一阵冰凉,阴风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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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夜色深深中马儿的嘶鸣惊扰了不少林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高飞天际叫的一片混乱,钰麒和毓筱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扬鞭远去……
京城……
京城!
马儿疾驰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可是他们却还是嫌它不够快,疯了的理智让他们忘记了马儿也会疼,挥舞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落在马身上。
只是,还不够快!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