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帝下令屠了回鹘全族人,他那时候还是邢登尚老将军手下的一个小将,他参与过那场战争,或许都称不上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在回鹘王族中毒后,他们便负责屠尽全城百姓,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他们看来如同捏碎泥人一般简单。
他那时候冲在前面,共杀了六百七十四人,加上他冲锋时砍杀的一百八十余人,实在是“战功赫赫”。
他年轻时,还把这些当做无上的荣耀,跟人吹嘘,随着年龄越大,他却越发后怕起来。
那些无辜的冤魂,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他算账?
此刻他看着身上有一半回鹘血脉的定王,也只能觉得森森冷意。
一半来自他曾经对回鹘做下的事,另一半,则是此番他带领的靳远军,节节败退,连吃几场败仗。
夜非辰并没有穿软甲,只是一身青衫,看得文绉绉的,那眼神却如鹰隼一般,冷冷地盯着他:“蒋将军,我军一败再败,你有什么看法?”
蒋洪成的脸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定王的败,败在兵部运来的军粮发霉变质,谋略并没有问题;而自己的败,则是托大轻敌,草率行事的大罪过。
定王夜非辰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当年邢将军号称常胜将军,其麾下的四十万靳远军,号称天下无敌。蒋将军既然是邢将军一手提拔起来,出身行伍,最靳远军最是熟悉,想必对这场仗有自己的见解,怎么事到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蒋洪成憋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自打回鹘灭了族,关外十六州就只剩下些小国,掀不起风浪,就算时有摩擦,靳远军的名号一出,早就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了,哪里用得着他们出来真刀真枪的杀一场。
邢老将军未致仕前,还能定期操练,等邢老将军一走,他成了话事人,在靳远军内,他就是最高领导,天高皇帝远,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享受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操练士兵呢?
懈怠的后果,在此时的战场上便见了分晓。
对比塞北军的训练有素,和决一死战的气势,靳远军一个个战战兢兢,贪生怕死,不吃败仗才怪了。
就算此时换了邢老将军来主持大局,这仗也打不赢啊!
夜非辰看着他额上滴下的冷汗,冷哼了一声,“既然蒋将军什么也说不出来,依本王看,这兵也没法领了,不然本王就直接修书一封,让陛下派个能想出办法来的人来。”
“王爷!”
蒋洪成立刻变了脸色,“此时吃了几个败仗,本就军心不稳,换将怕是军里会出乱子。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荣王和彭粤安那老货早就有异心,况且还是杀头的罪,拼了命的打,赢几次也正常。”
“哦?蒋将军这话是觉得有性命之忧才能拼死打胜仗?”
蒋洪成陪了个笑脸,“王爷明鉴,他们准备的充分,咱们吃几回败仗也不稀奇,之后末将定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