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明知道。”染白应下了顾惊羡的话,她牢牢握住顾惊羡的手,给他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在身上,在心上,扭曲而病态的爱意是长眠于地底下腐败的枯叶,见不得光,于阴暗中生存,于窒息中疯涨,“孤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你亲自妥协才甘心。但是顾惊羡,你现在才这么说,是不是太晚了。”
“你可以选择拒绝,但你逃不掉。”
“大人总是这样。”顾惊羡低着头,眸光半明半灭,如雨后雾蒙蒙的青山,语气像是抱怨。
染白笑着将匕首尖端抵到自己的心脏上,连带着顾惊羡的手,只差一寸距离就可以触碰到她心口的位置,“你听到了吗。”
她微微用力:“它为你而跳。”
“我听到了。”顾惊羡抽出了手,他将匕首摔在了地上,他用她的话来问她:“大人听到我的答案了吗?”
帝王不说话。
她偏要他亲口说出来。
于是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们走吧。”
天南地北,上哪都好。
见大漠孤烟,见长河落日,在黎明后,在落日前,来一场没有退路的私奔。
“你说的。”
“我说的。”
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碰撞着在沉寂的安静中是无比的清脆,仿佛能在尘埃中开出花来,你听到了今夜的风声了吗,你听到大雪落下的声音了吗,其实我想问的是……
你听到心跳的声音了吗。
“请原谅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跟您提出条件。”顾惊羡手指冰凉,他薄唇轻吻过自己的指尖,然后牵住了染白的手。
十指相扣的过程如同一个漫长的舞台剧,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拉的缓慢。在空旷偌大的场景中,台上歇斯底里的演出,踮着脚尖跳跃着的舞者奉献出灵魂,谨以此致生命;台下仿佛有欢声笑语,有鲜花掌声,却不过镜花水月。你看呀,其实这是一场默剧,台下坐着的是唯一一名观众,看着那开始,看着那过程,看着那结局。
舞者不顾伤痛的一次次跳跃,观众沉默的看完了一整场戏,爱恨痴缠,戏里戏外,仅此过一生。
他牵住了她的手。
“你说。”
“无论是锦绣无量,还是穷途末路。在这路上,永远不要扔下我。”他第一次向帝王提出请求,如此赤城,如此郑重。
染白静了很久,静到顾惊羡以为听不到她的回答,她才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好。”
帝王给出此生唯一的承诺,以万里江山,白骨血河为证。
“你答应我了,不准反悔。”在这件事上,他迫切的渴望得到一个答案,让他坚信的答案。顾惊羡勾住了染白的小拇指,第一次幼稚的像个孩子,害怕大人的抛弃,想要得到永不会变的承诺,他眼底漾着笑意,一点点靠近她,前额几乎抵着染白的额头,“拉钩。”
“好啊,拉钩。”帝王高高在上,冷心冷情,连童年也只有苍白的腐败,她第一次如此的幼稚俯下身来,和他平视,眉眼间的阴骘敛的一干二净,殷红漂亮的薄唇勾起,笑也灼烈。
在这样一个风雪夜中,大雪下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什么时候能看到日光,两个人靠在一起,像是黑暗中拼命汲取着温度的流浪者的相遇,他们的尾指勾缠。
郑重的承诺,用再天真不过的方式许下。
顾惊羡在恍惚间想起曾在西濬,在街角无意间看到的两个孩童欢笑着倒在一起,最后被大人无奈领走,笑声拨弄了日暮的光晕,昏黄的光影从天上笼罩下来,烟雾从家家户户升起,正是晚饭的时间,人间烟火正盛。
当时看到的时候,他愣了很久,后来,一直记着。
稚嫩的童声隔了很久很久,模模糊糊的在耳边响起,遥远的来自另外一个时空。